2020年2月13日
昭南人急于谈判离开鸿胪寺后又赶到程宅。
本来将谈判点放在程宅也省事但昭南人认为上门谈判不够体面坚持放在升平客栈。
申服君自矜身份没有出席。
按照对等原则程宗扬也不好亲自上阵因此昭南方面派出的谈判代表是卿士囊瓦宋国方面则以祁远为主贾文和为辅。
中行说虽然嘴炮无敌但这货的属性全点在攻击力上了让他参与谈判说不定两句话就将性格激烈的昭南人杠得当场暴走双方大打出手所以程宗扬早早就把他关在内宅里头压根儿没敢让他知道。
虽然没有亲自出席但整场谈判始终按照程宗扬预设的框架在他的控制之下艰难而又快速向前推进。
这场马拉松式的谈判让程宗扬充分见识了昭南人的古板、顽固、执拗还有奔放而热烈的激情。
从双方正式接触开始就始终保持着快节奏高频率的密集沟通和交流。
谈判的点从鸿胪寺改到程宅又从程宅改到升平客栈谈判的时间从上午延长到下午又延长到夜间。
昭南人对密约的内容锱铢必较又不断提出新的要求。
但在程宗扬看来他们所关注的尽是些细枝末节对于真正的利益核心:程氏商会发行的纸钞没有任何警惕和防范。
在昭南人眼中所谓的纸钞其实是昭南用九十万金铢换取宋国价值一百万金铢且必须按期偿还的欠条。
这不能怪昭南人无知昭南的商业在六朝中都是垫底的存在要让他们迈过商品和商业的知识鸿沟理解并认识到货币的威力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了。
谈判进行到夜间程宗扬试图让祁远劝说昭南人休息一晚养足明天精神再谈结果刚一提出就被昭南人毫不犹豫拒绝了昭南的卿士囊瓦甚至态度激烈声称假若宋使再故意拖延时间便让昭南六军来谈!
昭南人的态度让程宗扬禁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出兵了?申服君这么着急会不会是怕来不及阻止昭南的军事行动导致签署的密约无法履行?
昭南人如此执着程宗扬只好陪他们熬着。
祁远等人在前方唇抢舌剑每次昭南人又提出新的要求双方僵持不下都不得不传回内宅由主公定夺。
直到天色将亮谈判才勉强告一段落。
祁远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但跟昭南人打了一整天的嘴炮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会儿一个接一个打着呵欠脸色熬得又青又黄让程宗扬看着都心疼。
贾文和精神略好一些但也好得有限。
比较而言他是对主公真实主旨了解最深的一个也是花心思最多的一个。
毕竟是在几乎零基础的情况下斗然接触到现代金融经济的各种概念贾文和能在短时间内理出脉络已经是惮精竭虑才智惊人了。
相比之下精神最好的却是童贯。
这小子熬足一整晚非但不见半点困意反而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机缘巧合之下一跃成为官方任命的副使亲身参与到事关两国国运的机密谈判中这资历可是独一份份量之重比起秦翰秦大貂珰临阵破敌的赫赫战功也不遑多让。
另外一个有份参与的是高智商程宗扬给他挂了个会议秘书的名头也塞到了谈判阵容里面算是给这小兔崽子一个刷功劳的机会。
高智商也不负众望前半夜差不多都是在谈判桌上睡过去的后半夜被尿憋醒又被富安捏着鼻子灌了一壶浓茶才打起精神将商定的条款抄录了两份供双方参考。
“密约的条款大致已经谈妥唯独卡在一件事上。
”祁远道:“昭南咬定了要张亢的人头丝毫不让。
“这个不行!”程宗扬一口否决“张亢再怎么说也是宋国官员要是为了求和把他丢给昭南人还不如明刀明抢打一场。
童贯道:“小的在旁听着这里头呢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
昭南人要的是面子只要求把张亢那厮交给他们处置不一定真要他的性命。
到时候坐几年牢再悄悄把他接回来昭南得面子咱们得里子张亢也保住脑袋岂不是三全其美?”
童贯急于建功可这么要紧的密约偏偏卡在张亢一人身上心头急切便显得沉不住气来话里话外都主张把那个该死的杀人犯丢出去。
只用牺牲他一个不知能成全多少人的功劳这笔账实在太划算了。
“昭南的面子有了宋国的面子就丢了。
”程宗扬道:“这是原则问题不容商量。
祁远道:“真不行的话条款上再让一步?”
“不可。
”贾文和道:“昭南人惯用蛮力以势逼人一旦退让必定得寸进尺。
“文和说得对不能再让。
”程宗扬道:“还有无论如何张亢都不能交给他们。
这两条是底线!”
童贯道:“万一谈崩了怎么办?好不容易谈到这步……”
高智商插口道:“密约的条款咱们不让可以私下给申服君一些好处啊。
祁远精神一振“贿赂?”
程宗扬眼睛也亮了起来“这思路不错啊!大伙儿都想想怎么给申服君点好处堵住他的嘴?”
商议好应对之策天色已然微亮。
祁远等人不待休息便赶回升平客栈与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昭南人继续谈判。
程宗扬则叫
住童贯将一盏点心递给他“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吧?先吃点儿垫垫。
童贯眼圈都红了捧着碟子哽咽道:“侍郎如此体贴小的小的……五内俱沸……呜呜……”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童贯缩了缩身子“……小的只是个阉奴。
“这有什么?秦翰秦大貂珰陷锋破阵战功赫赫谁不说一声英雄?”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很看好你的。
童贯眼泪汪汪抬起脸眼中露出一丝错愕。
“先吃吃完再说。
“哎。
”童贯三口两口吞下点心吃得太急不小心噎了一口。
程宗扬递了杯水给他一边道:“你们连夜辛苦这次谈判的功劳总少不了你的一份。
至于那个张亢我跟他并没有什么交情不瞒你说如果有人要杀他我绝对乐见其成。
不过他即便该死也不应该当作谈判的筹码去死你明白吗?”
童贯听懂了程侍郎是怕自己生出心结才特意把自己留下来专门解释一番。
可自己不过一个草芥般的小人物哪儿敢有什么心结?他如此降贵纡尊连自己这么个小蚂蚁的心情都刻意照顾到。
还有在临安时自己要使钱商会账上的钱款随用随支——程侍郎方才那句看好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看重自己。
童贯眼圈这会儿是真红了他捧着茶盏刚要开口泪水却猛涌了出来连忙拿袖子去擦又险些打翻茶盏。
忙乱间程宗扬抽出一条丝帕塞到他手里。
童贯泪水愈发汹涌拿丝帕捂住眼睛呜咽道:“侍郎这么看得起小的小的……小的……呜呜……媛公主向侍郎问好。
程宗扬怔了一下“怎么突然提这个?”
童贯抹着眼泪道:“小的不是有意偷听就是不小心听见一耳朵太后娘娘有回跟媛公主说话我听见娘娘说有意让侍郎尚公主……”
娶赵媛?程宗扬忽然有种“村村都有丈母娘”的感觉。
说实话跟申服君当面谈判时这种感觉就很强烈也就是怕被申服君打死才没敢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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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吸了吸鼻子“太后娘娘把侍郎看得……比自家子侄都亲。
程宗扬眉梢微微挑起“哦?”
这小子话里有话啊难道是看出什么了?蛇奴不是说她们平常都背着人闭了宫门才胡搞的吗?何况童贯这厮也不是傻子即便真看出来什么他哪儿来的胆子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虽然这小子也算自己的人但宫闱之事都敢乱说就不怕自己杀人灭口?
屋内的温度仿佛突然降了下来变得寒意刺骨。
童贯扑嗵跪下呯呯磕了几个响头尖着嗓子道:“在奴才眼里少主其实就跟主子一样!”
室内一片寂静童贯不敢抬头脑门紧紧贴着面冷汗一滴一滴溅落。
忽然脑后一沉一只脚踏在他脑后虽然没有用力却重如泰山仿佛轻轻一踩就能将他的头颅踏得粉碎。
童贯心头怦怦直跳冷汗顺着脖子流到下巴上。
程宗扬不禁生出一丝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