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酒有些沉了,他一手支颐,两眼朦朦胧胧,眼皮直想打架。
斯明信忽然道「你去吧。」
程宗扬坐直身体,笑道「咱们再来一杯」
赵充国一拍脑袋,「怨我怨我扯起来就没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新郎
倌,赶紧办你的事儿去,别把正事给耽误了。」
「行啊,」程宗扬也不强撑,「别的我就不说了。回头我让人去蓟城开个铺
子。军需上的事,给你帮帮忙。」
「这人情可大了去了」赵充国感激涕零,「要不我给侯爷磕个头吧。」
程宗扬一下清醒过来,「想得美。磕个头就完了那是要钱的」他揉了揉
眉心,「这事我还真有点想头,智商。」
「欸师傅」高智商蹿进来,后面紧跟着狗腿子富安。
程宗扬吩咐道「你跟班先生说,前两天我跟他说的事,找个时间去跟赵长
史好好商量商量。」
高智商一根一根屈着手指,复述道「班先生,前两天说的事,找赵长史商
量啥事啊」
「商号的事。」
「知道了。」
「小高不错啊。可惜就是肥了点」赵充国惋惜地打量高智商好几眼,转
头就道「侯爷,索性你好人做到底,把老班也给我得了。我那边可就缺老班这
号能文能武还胆大敢整不要命的人物了。「
「滚」
笑闹声中,冯源进来道「程头儿,云三爷准备起身了。」
「我这就去。」程宗扬连忙告辞。
云苍峰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他以兄长的身份送幼妹出嫁,坐的是首席,虽
然脚步略有有些踉跄,可笑声依然爽朗,这会儿正拉着程郑的手,絮絮说着自家
小妹从小身子孱弱,程郑作为舞阳侯府的家宰,内外诸事还请他多费些心。
程郑频频点头,「云三爷放心。」
「云三哥」
「你来了。」云苍峰停顿了一下,然后道「陪我走走吧。」
两人早已熟不拘礼,但今天是正日子,程宗扬老老实实,把姿态放得极低,
可云苍峰却像是有些心事,懒懒得提不起兴致。
「云老哥,」程宗扬扶住云苍峰一侧手臂,诚恳地说道「把如瑶交给我,
你尽管放心。有我在,绝不会亏待瑶儿一分半毫」
云苍峰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似乎在说别的也就罢了,女色上头,你怎
么就有脸硬吹呢他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侯爷的意思,往后不打算再娶
妻纳妾了」
程宗扬逞强硬嘘,结果闪了舌头,讪讪地陪笑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常
言道不对有些坏人说大丈夫三妻四妾。那全都是胡扯我保证,最多三
妻,绝不会四妾「
云苍峰用食指和中指捻住着鬍鬚,慢慢捋着,淡淡道「小伙子,话可别得
太满。」
程宗扬道「以前的事都是不得已,我也不想负了别人。至于以后,就算云
老哥不放心我,难道还不放心瑶儿瑶儿身子虽然弱了些,却有理家之才,有她
主持中馈,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云苍峰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只叹息着摇了摇头。
沿途不少宾客向两人道贺,两人频频拱手还礼。一直送到大门处,程宗扬忍
不住道「怎么没见大小姐」
被外面的寒风一吹,云苍峰剧烈地咳嗽起来。
程宗扬连忙对高智商道「取碗祛寒的热汤来。」
「我去我去」富安作为少爷的狗腿子,赶忙跑去找姜汤。
「就到这里吧。」云苍峰登上马车,顿了一下说道「三日之后归宁,不必
太过铺排。」
「知道了。云老哥,你慢走。」
马车辘辘远去,一直看着云家的车马消失在巷口,程宗扬才转身准备回府。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似乎在有意无意地盯着他。
程宗扬扭头往巷中看了一眼,这条街巷只有襄邑侯和襄城君两处府邸,如果
把两头巷口一堵,便是一家,再无外人。此时府中高朋满座,巷中也不遑多让。
巷内设了流水席,用来招待宾客们带来的僮仆、随从,过路的客人若是有意,
也尽可入席,因此巷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程宗扬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好回府。刚进门就有宾客执酒来贺,随即把此事
忘在脑后。
长筵的人群间,一个长相凶狠的光头老汉正逮着一只肥鸡,撒开腮帮大嚼。
「这鸡味道不赖。又肥又烂,嗷唔唔唔」老光头一口撕掉半边肥鸡,
才满意地呼了口气,堆着笑脸道「善儿,你也来一口」
静善没有理会他,木箸挟着一片葵叶,在碟中翻来翻去,却怎么也吃不下。
已死老僧三口两口把肥鸡啃完,顺手将旁席刚上的肘子捞过来,「啪」的一
折两段,大口一张,吞下肥肉,顺便连棒骨里的骨髓也吸干净,吐出来时,那截
肘骨就跟钢刀刮过一样,光溜溜不见半点肉丝。
已死老僧一边猛吃,一边也没忘了自家宝贝徒儿,尝到好的,就连盆带碟捞
过来,堆到静善面前,「赶紧吃,吃完咱们师徒还得持斋呢。阿弥陀佛,善哉善
哉。真香「
静善面前已经放了一堆碗碟,颇为醒目,程宗扬没看见她,只能说巷里的人
太多了。老光头行事蛮横霸道,更是引得邻席人人侧目,不过看到他吃喝时的凶
相,所有人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吃起来都这么玩命,这是个亡命徒啊。反正酒肉
还多的是,不差这一口。
终于静善夹起葵叶,吃了下去,然后起身就走。
「徒儿」已死老僧口一张,一口肉差点儿喷出来。他麻溜起身,抖开一只
羊皮袋,捞起肥牛肥鸡就往里面塞。只见老光头出手如风,活活像是长了八条手
臂一般,眨眼工夫就只剩了一堆空盘,在席上滴溜溜的打转。
「等我啊」老光头背起羊皮口袋就跑,顺路抄起一碗侍者端来的羊羹,往
嘴巴里一倒,丢下空碗,一路绝尘地追了出去。
那名侍者怔了半晌,才跳着脚地骂道「饿痨啊」
程郑道「云三爷像是有什么心事」
「我瞧着也像。」程宗扬带着酒意琢磨了一会儿,「聘礼少了」
程郑苦笑道「天家娶亲,也就这样了。再说,云三爷也不是这种人。」
聘礼多少云家真不会计较,何况自己以七里坊为聘礼,无论如何也不能算菲
薄。会不会和那位已故的云家大爷有关呢云丹琉在秘境找到父亲的玉佩,肯定
会告知云苍峰等人。云三哥多半知道些什么,但大喜的日子,不好开口。
程宗扬倒没有太纠结,以自家如今能够调动的势力而论,如果那个仇家还在
汉国,只能说他生错地方了。
几名侍女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红玉手指冻得发僵,听着后面传来的交谈声,
心跳得更是几乎要蹦出喉咙。
她自小在府里长大,因为父母早亡,又乖巧听话,颇得女主人信重,有些私
密事情都会交给她打理。不过红玉还是更喜欢待在府里,高墙外面的天地对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