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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弄玉/龙璇 26149 字 202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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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连姓吕的一起赦免呢?干!自己是疯了吧!自己手握两宫,还附送一个小天子,可霍老狐狸就有办法喂自己吃屎,自己还不得不吃。

好吧,说吃屎有点过了,算是一碗白饭,被人撒了一大把盐进去,想想都恨得慌。

这会儿要是起兵诛了霍大将军,过瘾是过瘾了,可这汉国也基本算是散摊子了。

左思右想,最后程宗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来,行啊。

霍大将军手腕这么老到,汉国交给他也让人放心。

那份名单上的士子也别留了,全都赦免了。

班超提醒道:但这里面确实有几个是站在董卓一边的。

那又如何?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赵充国还是董卓的铁杆呢。

把他也杀了?哎,说到老赵了,他还好吧?他去了北邙,给董卓挑选墓地。

卢五哥呢?他们一道,也去的北邙。

程宗扬沉默一会儿,叹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狡诈如吕巨君,狂妄如刘建,横暴如董卓,侠义如郭解,最终都葬身黄泉,化为黄土一抔.他看看窗外透来夜色,已经是长夜将逝,黎明将近。

又是一个通宵……程宗扬恍惚间,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合过眼了,可自己这会儿半点困意也无,心头就像紧绷的弓弦一样,没有半点松弛,似乎还在随时防备着局势再生变故。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秦桧道:主公忧心国事,也该休息片刻,我等就不打扰了。

不愧是奸臣兄,这眼力劲就别提了,自己略一怔神,就被他揣摩出来。

都走都走,程宗扬道:你们也找个地方歇歇。

班超起身道:我去看看董司隶。

董宣在对战中被凉州军刺伤,眼下还没脱离危险。

程宗扬道:你又不是大夫,去了也白搭,还是休息一会儿。

后面有你累的。

属下未出多少力气,眼下倒是不累。

怎么没出力气?若不是你控制了胡骑军,桓家父子投向任何一方,我们早就玩完了。

我听老敖说,你还亲自上阵,杀了吕氏和刘建的使者?让我说,老班这一手才是胜负手,才是我们眼下能稳住局势的底气所在。

主公过誉了。

程宗扬笑道:你就别谦虚了。

再说了,就算你不歇,也得让老秦歇歇,抱抱嫂夫人什么的。

秦桧咳了一声,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们就不打扰主公了。

程宗扬笑骂道:你个奸臣兄,又绕到我身上来了。

班超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虽然主公尽有侍姬,但秽乱宫禁这种事传出去很难听。

不过眼下宫里都是自己人,如果真有风声传出去,倒是可以寻出宫里的破绽来。

程宗扬站起身,虽然大局已定,但汉国的局面也脆弱到极点。

善后之事,你们多费些心。

两人躬身道:遵命。

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联袂而出,程宗扬只觉浑身轻松。

搞政治这种事,秦奸臣和班定远的水准远在自己之上,有他们两个操持善后,自己能放十二个心。

程宗扬转身张开手臂,死丫头,过来让我抱抱。

小紫偎依在他怀里,一手去摸他的下巴。

她穿了一件小小的羊羔裘衣,衣缘镶着毛茸茸的滚边,抱在怀里,就像一朵白云一样柔软,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被她小手一摸,程宗扬才发现自己下巴上满是须茬,他自嘲道:这几天光顾着折腾了,连胡子都忘刮了。

程宗扬握住小紫软绵绵的小手,用胡茬去刮她的手背。

小紫笑道:好扎,像个破刷子。

刷子就刷子,还破刷子。

这里被烧到了呢。

烧卷的刷子。

程宗扬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火燎到下巴,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他挽着小紫的纤手,你怕不怕?不怕啊。

你别笑啊。

有好几次,我是真有点害怕。

程宗扬长叹了一声,无论吕巨君、刘建,还是董卓,都曾经有过胜机。

稍有差池,那份斩首名单上面,这会儿就该写上我的名字了。

不会的。

他们赢不了。

为什么?因为程头儿你最厉害了。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脸,拍马屁。

小紫笑道:我们去拍太后的屁股吧,软绵绵的,可好玩了。

免了。

程宗扬一口回绝。

好啊,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呢?云丹琉说着推门进来。

小紫笑道:云姊姊,我们正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程头儿说你在万军丛中,一刀斩杀华雄,丽色倾城,风姿如画,简直帅透了——程头儿说的时候,都硬了呢。

程宗扬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硬了?那让云姊姊来摸摸,看我们谁在撒谎好了。

两人目光一触,云丹琉俏脸立刻升起一抹红晕。

程宗扬心头一荡,紧接着暗叫不好,自己这会儿可是真硬了……小紫抱起雪雪,我要去找小娃娃玩了。

云丹琉笑道:你就在这里好了,姊姊一点都不介意。

小紫坏笑道:云姊姊这么美,人家害怕一个忍不住——和程头儿一起临了姊姊。

饶是云丹琉性子豪放,也被她说得红了脸,坏丫头……小紫刚一离开,程宗扬便一个虎跃,搂住云丹琉的腰肢。

云丹琉娇美的俏脸像是火烧一样红了起来,美眸水汪汪的看着他,不等程宗扬开口,就主动献上樱唇。

云丹琉唇瓣滚热,香舌甜津津的,程宗扬一边贪婪地亲吻,一边扯开她的下裳,然后一手伸到她衣内,手指在她身上游走,想将那件贴身的银甲解开。

可惜那件银龙鳞甲浑然一体,表面光滑得像镜子一样,连道缝隙都没有,程宗扬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下手的地方。

好不容易分开唇瓣,云丹琉柔颈往后一仰,将散乱的发丝甩到脑后,美目火辣辣地看着他,然后翘起唇角,拿起他的手指,把指尖放在自己唇间,用香舌轻轻舔舐着。

滑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使得程宗扬心头一阵狂跳。

云丹琉性子豪爽大度,但在床上远没有云如瑶玩得疯。

难道她是想开了,要主动给自己品萧?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程宗扬刚美滋滋想到一半,忽然指尖一痛,却是云丹琉玉齿一紧,将自己指尖咬破。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程宗扬吸了口气,可满心绮念非但没有熄灭,反而更加火热。

玩疯狂吗?谁怕谁啊,一会儿就让你知道,哥哥的大肉棒可不是吃素的!让它记得你。

云丹琉说着,将他手指放在自己胸前,一笔一笔,仔细划了一个符记。

鲜血粘上银甲,像是渗入其中一样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笔落下,银白色的鳞甲像水一样从云丹琉肩头滑脱,露出胸前雪白的肌肤。

程宗扬只觉眼前一花,看到一对丰挺的雪乳跳了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弹性颤微微抖动着。

云丹琉身材高挑,挺翘的双乳更是又圆又大,雪团般在灯光下散发诱人的光泽。

程宗扬把脸埋在云丹琉胸前,深深吸了口气。

少女身上汗津津的,双乳饱满而又光洁,肌肤香滑白腻,充满了诱人的弹性,令人血脉贲张。

程宗扬用胡髭在她玉乳上磨擦着,一边含住她的乳尖,伸出舌尖挑弄。

云丹琉浑身一颤,乳头在他齿间迅速变硬。

呯的一声,两人撞上几案。

程宗扬随意将书案踢到一边,抱着云丹琉,靠在殿中的蟠龙柱上。

云丹琉外衣褪到肩下,露出一截雪滑的玉体。

她下身一丝不挂,浑圆的雪臀被程宗扬托在手中,修长白晰的双腿搭在程宗扬腰间。

她搂着程宗扬的肩膀,偎依在他怀中,那张娇美的俏脸像是喝醉了一样,满是酡红,美眸水汪汪的,闪闪发亮。

连日厮杀,程宗扬积累的欲望已经压抑到极点,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他抱起云丹琉的雪臀,将她双腿分得更开,一边伸头痛吻云丹琉的红唇。

罂奴跪在旁边,乖巧地帮主人解开衣物,扶起他怒涨的阳具,顶住那只娇艳欲滴的穴口。

程宗扬只觉龟头一滑,被两片湿腻的嫩肉裹住,那种温热湿滑而又紧密柔韧的美妙触感使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点燃。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只柔嫩的蜜穴不由分说地捅了进去。

啊……云丹琉几乎毫无防备,就被他直接一杆到底,顶到花心,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叫。

那根粗大的肉棒仿佛一根火热的棒子一样,由下到上贯穿了自己整条秘径,一直顶到自己体内最深处,带来一股令人战栗的满胀感。

云丹琉紧紧搂住他的肩膀,玉体颤抖着,好不容易等到战栗平息,才嗔道:坏死了……程宗扬坏笑着小声道:大小姐,你都湿透了。

云丹琉红着脸捶了他一记。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手臂托着她的膝弯,两手捧着她的雪臀,将她搂在怀里挺弄起来。

他多日未近女色,心底压抑的欲望几乎要爆炸一样。

此时云雨交欢,甫一入体,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狂风暴雨般的狂抽猛送。

云丹琉玉体悬空,被他搂着上下起落。

这种姿势对云丹琉来说还是头一次,身体落下时,全身重量仿佛都落在下体那处柔腻的玉户上。

那根粗大的阳具笔直挺起,仿佛擎天一柱,直挺挺贯入体内,将蜜穴塞得满满的。

不过片刻,云丹琉就在激烈的节奏中败下阵来,她伏在程宗扬肩头,浑圆的雪臀被插弄得不住颤动,随着肉棒的进出,柔腻的蜜穴像朵柔嫩的鲜花一样,被干得不停开合,淫液一股一股流淌出来。

不……不行……云丹琉吃力地说道:我要在上面……程宗扬挺了挺阳具,坏笑道:你不就是在上面吗?你动得……太厉害了……云丹琉道:我自己来……停!好吧,好吧。

程宗扬只好妥协,来,扶着这里……自己动吧。

云丹琉娇喘片刻,然后自己撑着身体,上下挺弄起来。

玉殿内灯影摇曳,一条金灿灿的蟠龙盘绕着朱红色的柱身,龙首低探,鳞爪飞扬,栩栩如生,充满帝王的威严。

然而此时,柱旁多了一具雪白的女体,她双手按着龙角,玉体悬空,一双修长的美腿像玉龙一样盘绕在男子腰间,雪臀不停起落。

云丹琉玉颊火红,唇瓣娇艳欲滴,整具胴体散发着难得一见的诱人风情。

程宗扬双手托着她的膝弯,一边在她优美的胴体上亲吻着,一边迎合着她的节奏,慢慢挺动身体。

那处娇嫩的蜜穴被肉棒撑得圆张,随着雪臀的起落,一上一下,卖力地吞吐着肉棒,带来阵阵滑腻而又紧密的快感。

云丹琉承受不住他剧烈的节奏,才要求自己主动,此时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可身在女上位,快感有增无减,虽然她强自忍耐,但不到半炷香工夫,还是泄了身子。

感觉着她下体有节奏的律动,怒胀的阳具愈发坚硬。

没等她战栗平息,程宗扬便把她抱了起来,云大妞,该我来动了。

云丹琉玉体娇颤不已,颤声道:停停……不能停。

让老公给你来个梅开二度!程宗扬说着,将案上的简牍一拂,把云丹琉抱起来,放在长几上,将她一双美腿分开,对着她红艳艳的美穴直贯而入,接着便是一轮猛操。

云丹琉红唇张开,被他一连串的猛攻干得连叫都叫不出来。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百余下,身下的胭脂虎已经体软如绵,像只小羊羔一样,没有半点力气。

火热的肉棒在蜜穴中抽送,快感像波浪一样此起彼伏。

云丹琉魂儿仿佛飞出体外,看着他抓住自己丰挺的雪乳,用力揉捏。

看着他捻住自己挺翘如红宝石般的乳头,充满爱意揉弄把玩。

看着他一边抽送,一边剥开自己的羞处,轻柔地挑逗自己最为敏感的肉珠……两人外殿干到内殿,又从案上干到榻上。

云丹琉神魂摇曳,一边低叫,一边带着醉人的颤音喃喃道:老公……用力操我……程宗扬像是听到战鼓声的猛将,斗志瞬间爆棚,他使出浑身解数,各种体位轮番上阵。

结果乐极生悲,短短两炷香工夫,云丫头就被他弄得高潮数次,再也支撑不住。

云丫头,认不认输?呀……呀呀……程宗扬笑道:黄金堂,白玉马,云大妞,降不降?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了……程宗扬大笑着爬起身,啵的一声,阳具从蜜穴拔出。

少女娇艳的穴口仍然圆张着,能清楚看到穴内蜜肉的颤抖。

大坏蛋老公……就会……欺负我……云丹琉羞恼地勉强说道。

老公还硬着呢,你看怎么办?罂……罂奴……云丹琉唤道。

罂粟女一直留在室内,闻言移步过来,面带媚意地宽衣解带。

可惜罂奴被小紫纹身之后,在主人面前再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被主人略一沾身,就花枝乱颤,更不济事,只一炷香工夫,就连泄了两次身子,不得不换了后庭让主人受用。

罂奴伏在蟠龙柱下,像一匹大白马一样撅着屁股,被主人操着屁眼儿。

可惜从肛洞到直肠都被主人干得发麻,也没能让主人射出来。

随着阳具的进出,麻木的屁眼儿传来阵阵钝疼,可主人的肉棒坚硬如故,没有一点软化的迹象,反而似乎变得更加粗大,自己的屁眼儿仿佛要被干裂一样,连肠子都被搅得隐隐作痛。

主子……奴婢不行了……罂奴颤声说道:换羽儿过来……谁?新来的羽奴。

程宗扬哑了半晌,然后道:你们心还真大啊。

齐羽仙那妖精是属蝎子的,你们不怕我还怕呢。

我们可以制住她……把齐羽仙捆起来强奸?这么个不靠谱的骚主意,亏她想得出来!她们是巫宗,你懂不懂吗?天知道她们有什么诡异的巫术。

万一我被她下了蛊,下半辈子都硬不起来呢?罂奴无奈地转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小姐……云丹琉用枕头遮住脸,不要叫我。

你就忍忍吧。

罂奴颦着眉头哀求道:若不然,奴婢去叫凝奴过来?先不说小天子受了惊吓,从昭阳殿回来,就与阮香凝寸步不离。

就算能把他们分开,阮香凝被董卓射成重伤,已经因失血数度昏厥,这会儿还让她服侍,还不如弄死她算了。

程宗扬长叹一声,不中用的东西们。

自己身边侍奴成群,着急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个泄火的,找谁说理呢?罂奴灵机一动,要不然奴婢把卓奴她们叫来?程宗扬大为意动,卓云君、阮香琳等人都在通商里,如今事态平息,不妨叫到宫中,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来一回,起码要大半个时辰,自己难道就干挺着?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原本已经酥软无力的云丹琉蓦然张开眼睛,接着玉手一张,将榻侧的青龙刀握在手中。

程宗扬也放开身下的侍奴,飞身摘下双刀。

第五章动地哀歌刚刚平静不久的长秋宫内,变故突生。

一个巨熊般的身影嚎叫着闯过宫禁,它躯体壮硕,头颈间生着粗硬的鬃毛,如同直立的猛兽,但在胸背处用宽阔的皮带系着两块铜镜护心,手中拎着一柄巨斧,却是一名兽蛮武士。

它浑身是水,迈着大步往正中的披香殿狂奔,一名内侍躲闪不及,被他拦腰一斧,砍成两段。

眼看那名兽蛮人就要闯进披香殿,单超从殿中抢出。

宫内禁止携带兵刃,他只能抄起一根青铜灯杆,与兽蛮武士的巨斧硬拼。

程宗扬还没有尽兴,就被人打断,憋了一肚子的邪火,眼看单超形势危急,立即拎刀往那名兽蛮武士杀去。

交手只一合,单超手中的青铜灯杆就被劈断。

巨力涌来,牵动胸口伤势,他不禁狂喷一口鲜血,撞在石栏杆上。

程宗扬飞身上前,截住兽蛮武士的巨斧。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程宗扬不由心头突的一跳。

那名兽蛮武士半边脸仿佛被烈火烧过,皮肉焦枯翻卷,一侧的獠牙和狰狞的牙床裸露在外,仅存的一只眼睛一片血红,根本分不清瞳孔的轮廓。

程宗扬倒抽了一口凉气,背后的汗毛几乎竖了起来。

这会儿已经是白天,可光天化日之下,斗然钻出来一个半兽半魔的怪物,即使是大白天,也足以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兽蛮武士张大变形的嘴巴,发出一阵疯狂的嘶吼声,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发音含混不清,只能勉强听到他在反复叫着什么容卖……巨斧带着一股狂飙抡下,声势骇人。

程宗扬侧身避开,双刀齐出,刺进那名兽蛮武士的手臂。

兽蛮武士臂上隆起的肌肉犹如磐石,程宗扬长刀刺下,竟然没能穿透,反而被他反手一拳,将长刀打得如同曲尺一样弯折过来。

这是一名彻底狂暴化的兽蛮武士,力量比平常大了两倍有余。

程宗扬长刀脱手,往后退了两步,接着再次扑上。

谁知那名兽蛮武士像觉察到什么一样,猛然转头,往偏殿扑去。

侧殿厚重的大门像纸片一样被巨斧劈开,接着他掷出巨斧,殿中一扇紫檀屏风轰然破碎。

受伤的阮香凝躺在榻上,惊恐地睁大眼睛。

定陶王小手拉着她的衣袖,害怕地看着那个扑进来的怪物。

兽蛮武士愈发疯狂,他张开滴血的獠牙,直扑御榻。

阮香凝伤势沉重,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本来偎依在她怀中的定陶王却从榻上爬了下来,张开小小的手臂,挡在阮香凝面前。

眼看定陶王就要被兽蛮武士一口吞下,一支黑色的长羽箭矢般飞出,正中兽蛮武士的眼眶,射爆了他仅存的一只眼球。

兽蛮武士脸上溅出一团鲜血,他咆哮着拔出那根长羽,口鼻中飞出血沫。

程宗扬从后追上,左手单刀递出,双手握住刀柄,狠狠穿透了他的膝弯。

兽蛮武士双目失明,手膝重创,仍然不停嘶吼,拼命挣扎。

一柄青龙刀从后斩来,劈断了他的脖颈。

那颗野兽般的头颅翻滚着,一直滚到一个少女脚边。

程宗扬还以为那支黑羽是吕雉所发,正诧异她竟然恢复了修为,看到紫丫头才松了口气。

小紫一手抱着雪雪,一手拿着一支黑羽,像扇子一样摇着,一边看着脚下的头颅。

单超伤上加伤,被人送去救治,其余众人都围拢过来,脸上都不由露出一丝惊讶。

那名兽蛮武士和他们以前接触的都不一样,不仅兽化得更加严重,体型也膨胀许多。

被云丹琉一刀断首,失去精气的残尸正慢慢缩小。

程宗扬一手揉着额角,这名兽蛮武士死气极其暴烈,让他都有些不舒服。

那些兽蛮武士去了北宫,便消失不见,谁知竟然又在南宫出现。

如今宫中战乱平息,军士都放在宫外,宫内的防护能力大幅降低。

如果这名兽蛮武士不是出现在披香殿,势必会造成惨烈后果。

云丹琉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小紫目光往外看去,众人回头一瞧,依稀能看到一连串的水痕,一直通往披香殿后。

云丹琉皱起眉头,沟渠吗?小紫道:井水的气味。

井里?程宗扬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些兽蛮武士在秘境?雉奴,小紫道:你来说。

吕雉眼上仍然笼罩着黑色雾气,她虽然还穿着华丽的宫装,戴着凤冠,一如当初母仪天下的堂皇,神情间却没有了在霍子孟面前时的从容自若,流露出几分拘谨和无法掩饰的紧张。

她弯长的睫毛抖动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原来如此……我那个好侄儿,居然连我这个姑母也骗了。

小紫道:你可不要以为人死了,就可以随便扔黑锅哦。

吕雉惨然道:我便是再丧心疯狂,也不会引兽蛮人入宫。

巨君一向野心勃勃,我却从未想过他野心这么大。

程宗扬道:他为什么要引兽蛮人入宫?还有,这家伙刚才说的『容卖』是什么?是龙脉。

吕雉道:巨君曾经私下议论,说天子无后,当是刘氏气数已尽。

他结交了一帮风角术士,还几次旁敲侧击,打听秘境之事,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好奇。

如今看来,他是有意掘断汉国的龙脉……云丹琉道:掘断汉国的龙脉?灭掉汉国吗?程宗扬冷笑道:他是想取而代之。

谋国篡位,果然好大的心思。

吕巨君的心思他能猜出一二,无非是另一个王莽。

汉国天子是六朝名义上的共主,尤其在汉国,刘氏帝位早已深入人心。

偷掘汉国龙脉这种事,吕巨君肯定不能自己一个人动手,甚至连六朝人都未必能信得过。

他能找到最好的合作者,唯有在六朝之外。

永安宫湖水出现异常,兽蛮人几乎第一时间赶往北宫,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兽蛮人在左武军征剿下,几至灭族,与汉国有着血海深仇,吕巨君只要略微透露些内幕,双方便一拍即合。

也许双方以前有协议,兽蛮人作为吕巨君的援兵,支持吕巨君谋夺权力。

但古格尔和吕巨君先后身死,原有的协议已经荡然无存。

按道理来说,带路的人都没有了,那些兽蛮人应该尽快离开洛都,躲入山林,可那些兽蛮人退出汉国内斗,仍不肯离开,除非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别处。

程宗扬暗自庆幸,亏得吕巨君在平朔殿烧得尸骨无存,若是他还活着,汉国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疯狂如刘建,跋扈如吕冀,横暴如董卓,都不至于引狼入室,吕巨君行事却是毫无顾忌,为了达成目的,可以没有任何底线。

云丹琉道:我去把井口封住。

不能封。

程宗扬道:殿下还在里面。

他飞快地转过几个念头,然后问道:那个人是谁?吕雉有些茫然地抬起脸。

吕巨君已经死了,他的左膀右臂,廖扶、许杨等人也死了。

这些兽蛮人在宫里的内应是谁?你不会告诉我,他们是自己在宫里瞎摸的吧?我不知道。

吕雉露出一丝极力克制的怒意,若不是他们各怀心思,我们吕氏又何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程宗扬扭过头,那就是你们干的了?齐羽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他这种丝毫不负责任,乱扣黑锅的行径,连辩解的话都懒得说。

不是你,就是你们仙姬干的!程宗扬对齐羽仙道:让她来见我,最多一炷香时间,过时不候。

齐羽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情愿地取出一只白玉雕成的铃铛。

…………………………………………………………………………………虽然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但程宗扬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死心。

确信剑玉姬真有足够的手段对付定陶王,而不是空洞的威胁。

齐羽仙摇动玉铃,不到一盏茶工夫,那贱人就出现在长秋宫内,而宫外的守卫没有传来任何警报。

程宗扬在宫中选了一处偏殿,两人隔着几案,正襟危坐。

剑玉姬白衣胜雪,宛如从天而降的仙子般,周身散发着高贵而圣洁的光芒,眩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对面的程宗扬看上去就狼狈多了,他的替换衣物还没送来,宫里各色女装应有尽有,除此之外,就是内侍穿的太监服。

至于男装,数量倒也不少,足够一个人穿好几辈子的,可惜全是刘骜一个人的,就算他不忌讳死人,也不敢乱穿天子的服饰。

因此仍穿着当日入宫时的衣物,虽然清理过,但连日血战,衣上的斑斑血迹却是擦洗不净,头发、胡须也乱糟糟的。

把光灭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看着晃眼。

剑玉姬浅浅一笑,身上散发的圣光渐渐收敛,显露出眉眼的细节,容貌更加清晰,反而别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态。

剑玉姬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狼狈,从容道:魔尊之事,不知公子考虑得如何了?程宗扬反问道:紫丫头列入门墙的事呢?魔尊回归,第一个便请紫姑娘参拜。

程宗扬道:你就那么肯定我能找到魔尊?不瞒公子。

武穆王别出机杼,世间能猜出他的心思的,公子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剑玉姬淡淡道:否则,妾身岂会将玉牌拱手相让?看来鸟人留下的遗物,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那边朱老头和紫丫头又步步紧逼,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出来。

魔尊对你们就那么重要?重要。

剑玉姬神情间透出一丝决然,超过一切的重要。

看到程宗扬眼珠转动,剑玉姬道:还请公子不要动什么心思——魔尊若有差池,倒霉的可不只是我们巫宗。

看到剑玉姬对魔尊难得一见的上心,程宗扬真有心拿魔尊做文章,但此言一出,便熄了这份心思。

魔尊对剑玉姬来说是超过一切的重要,对朱老头和小紫也同样如此。

用一堆手雷把魔尊炸成渣的念头,还是不要有了。

你们安排人手吧。

半个时辰之后,我带你们去。

何必急在一时?程宗扬奇道:着急的不是你们吗?刚才你不还在说,魔尊是超过一切的重要?正因为魔尊太过要紧,才不能有丝毫疏漏。

剑玉姬柔声道:不知公子多久未曾合眼了?有多久了?程宗扬自己心里都有些恍惚。

他原本准备休息一番再去秘境,只不过想到赵氏姊妹与那些对汉室恨之入骨的兽蛮人同在一处,他心里就禁不住发毛——还不如让剑玉姬那帮货待在里面,好歹是文明人不是?至于剑玉姬言语间流露的关切,千万不要自作多情,她关心的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魔尊,她只是希望自己这个工具能保养好,避免因为疲惫而对魔尊造成损害。

公子身负众望,还请善自珍重。

至于敝宗,已经等了十余年,也不在乎一两日。

剑玉姬起身道:明日此时,妾身来请公子。

剑玉姬说着,取出一只系着五彩绶带的革囊,轻轻放在案上,推到程宗扬面前。

接着站起身来,往外走了两步,到第三步时,那个优雅的身影像幻影一样微微一荡,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

革囊系带已经松开,里面是一方皇后印玺。

…………………………………………………………………………………阮香凝又一次昏迷过去,她所受的箭伤极重,宫里的太医看过,说至少要休养三个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骨骼。

刘欣那小娃娃居然没哭,大出程宗扬的意料。

方才那名兽蛮武士狰狞可怖的模样,足以让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做噩梦,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却显得颇为镇定,让程宗扬不由刮目相看。

他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把随定陶王入京的宫人送来照料,看到刘欣对阮香凝依恋的样子,干脆放弃。

回到偏殿,小贱狗脑袋上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像颗鱼雷一样在殿中横冲直撞,被程宗扬上前一脚踢飞。

殿内摆着一张宽大的御榻,长宽都有丈许。

小紫慵懒地斜依在锦垫上,肘下枕着一只铁箱,另一只手贴在吕雉眉心,见程宗扬进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吕雉跪坐在榻旁,她眉心处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紫色气息,手指紧紧捏着衣角,玉容露出痛楚的神情。

云丹琉躺在榻上,她属于闻战则喜的战争狂人,搏杀时龙精虎猛,刚一打完整个人就松懈下来,这会儿抱着一只软枕,睡得正熟。

小紫松开手指,顺势一拂,封了吕雉耳侧数处穴道。

做什么呢?从仇傻瓜那里敲了一篇搜神诀。

人家拿来玩玩。

搜神?能搜她的神魂?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程宗扬道:你还用学这个?不管谁落到你手里,不都是让圆就圆,让扁就扁吗?没有那么神啦,都是些支离破碎的东西。

小紫道:你们谈完了?她们想要魔尊。

那就给她们好了。

程宗扬奇道:你难道不想把魔尊夺过来吗?一块破石头,我才不要。

小紫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程宗扬在脸上摸了摸。

小紫翘起唇角,笑吟吟道:我帮你刮胡子好不好?程宗扬摸了摸下巴,小心一点啊。

要是刮破,我可要揍你屁股。

小紫笑道:放心好了。

小紫扶着他在榻上躺好,然后抽出一条丝巾,垫在他颌下。

身体在榻上躺平,完全放松下来,程宗扬不由舒服地呼了口气,只觉浑身的关节都传来一丝困意。

似乎感受到身旁传来的热量,云丹琉松开软枕,抱住他一条手臂,一条雪白的大长腿也伸过来,搭在他身上,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了钻。

随着她的呼吸,丰挺的双乳像波浪一般一起一伏,带着一丝缠绵的韵律。

程宗扬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儿看到云丹琉在旁边睡得香甜,不禁倦意袭来,重重打了一个呵欠。

小紫道:别动。

程宗扬握住住小紫一只手,闭上眼睛。

小紫取出一柄小小的银刀,温凉如玉的纤指按在他下巴上,轻柔地移动着。

银刀还没落下,程宗扬就发出鼾声,沉沉睡去。

那些星河在自己腹中旋转着,随着身体的膨胀,彼此间引力越来越弱,斥力越来越强,星光也变得越来越稀薄,直到膨胀至极限,再也无法维系。

那些被吞噬的星河瞬间分崩离析,星星点点的光芒飞速远离,最后逐一消失在黑暗而冰冷的宇宙中。

程宗扬猛然惊醒过来,一手按住腹部。

丹田内的气轮运转还算平稳,但似乎比平常慢了一点点。

自己吸收的死气早已超出了目前的境界,突破却遥遥无期。

他有些担心,过量的真气不会引起丹田的崩溃吧?毕竟通常突破境界最大困难在于真元积累不够,像自己这样积累过多的,可以说绝无仅有,连个可以参考的对象都没有。

身边的被衾已经空了,云丹琉和小紫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枕头上留着一根长长的发丝。

程宗扬侧身捡起发丝,闻着枕上残留的体香,一时间只觉浑身发懒,只想就这么倒头睡去,睡他个天荒地老。

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外面便传来一阵哭嚎声。

程宗扬跳了起来,怎么了?罂粟女守在外面,是天子移灵,吵醒了主子。

移灵?刚醒来的程宗扬有些发怔,要出殡吗?过几日才好出殡。

罂粟女一边说,一边卷起帘子,外面的人商量,先把天子灵柩移往帝陵,好给新天子腾出地方来办登基大典,然后再择日下葬。

移灵可是大事。

程宗扬一边披上衣物,一边责怪道:怎么不叫醒我?紫妈妈吩咐的,让主子多睡一会儿。

程宗扬打眼一看,外面已经是薄暮时分,我睡了一天?不到四个时辰。

程宗扬理了理衣冠,走出长秋宫。

只见御道两旁跪满了幸存的宫人、内侍,正遍身缟素,伏地嚎啕大哭。

这倒不是装的,实在是连日来担惊受怕,几乎每个人都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有的还不止转了一圈——给吓的。

劫后余生,众人惊悸未消,哭得分外真切。

只是有多少是为自己,有多少是为天子,那就两说了。

小紫等人都在宫门处,却没有看到定陶王刘欣。

哭声蓦然一响,每个人都放大悲声,一时间哀声动地。

接着便看到一群披着麻衣的送葬者往宫门处行来。

天子的棺椁不用车马,全靠人力扛抬。

只见乌压压一片人头簇拥在榇棺周围,为天子扶灵。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众诸侯。

清河王刘蒜程宗扬已经久闻其名,此时一见,果然颇具儒雅之气,举手投足都有着仁人君子的风范,使人如沐春风,不由自主就心生好感。

再往后,是群臣之首的霍子孟。

他满面戚容,双目红肿,步履蹒跚,至少看上去像是悲戚到了极点。

程宗扬心下暗赞,这种老戏骨,演技精湛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果然是自己比不了的。

董卓那一箭丝毫没有留手,金蜜镝身负重伤,战后便陷入昏迷。

否则以他的禀性,此时就算走不动路,也会让人把他抬来。

跟在灵柩后面的是刘骜的一众妃嫔,一群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有资格扶灵的并不多,再往后,才是送葬的大头:朝廷中的文武百官。

送葬的人群中居然还有秦桧,他官职虽然微末,却是极少数一开始就坚定站在长秋宫一方的纯臣,忠贞不二,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种露脸的场面,当然有他一席之地。

再后面,是两张空辇。

按照宫中的说法,太后与皇后先后抱病,无法亲临送葬,继嗣的定陶王年纪太小,又受到惊吓,只在宫门处拜送。

等灵柩离宫门还有半里,唐衡和徐璜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定陶王刘欣出来,后面的阮香凝则被齐羽仙扶着。

刘欣换了一身小小的丧服,一手拿着哭丧棒,按照唐衡和徐璜的指点,在香案后叩拜行礼。

只是他另一只手,始终扯着阮香凝的衣角。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两天之前,阮香凝对刘欣来说还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此时说阮香凝是定陶王的乳母,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真不知道是阮香凝富于亲和力,还是她的瞑寂术对小孩子特别有效,抑或是这小娃娃失去朝夕相伴的盛姬之后,把所有的依赖都放在了阮香凝身上。

但最让程宗扬难以理解的,还是移灵的时机——哪里有夜间移灵的?刘骜再怎么说也是天子,关乎朝廷的脸面,死得再不光彩,也必须风光大葬。

王蕙慢条斯理地解释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也是霍大将军的意思。

洛都屡生变故,索性把诸侯、重臣全聚在一处。

至少在定陶王正式登基之前,不让他们留在洛都,一来免得再出乱子,二来也免得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程宗扬心下了然,这些诸侯各有卫队,加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洛都血战多日,兵力空虚,只剩下一支完整的胡骑军,未必能镇得住场子。

不如把他们送到城外,把可能的威胁降到最低。

连夜移灵的仓皇之举,透着众人的心虚,但心虚就心虚吧,洛都实在经不起再乱了。

至于刘骜的身后事是不是丢脸——死人的脸面又能值几个钱?夜色渐临,天子的灵柩在众臣簇拥下渐行渐远,动地的哀声也随之远去,身后的宫禁仿佛被人遗忘,一下子人去楼空,变得冷清之极。

徐璜等人撤去香案,送定陶王回去休息,又派人清理宫室,准备登基大典的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人群一散开,程宗扬赫然发现,连那些期门都被打发到他处,整个长秋宫竟然只剩下自己一帮人马,敖润、冯源、郑宾、刘诏……一个外人都没有。

高智商呢?小紫笑道:找他的小胡姬去了。

这个小兔崽子……程宗扬往四周看了一圈,云丫头呢?云姊姊也有一家人要照料呢。

云苍峰此前赶往舞都,筹措资金,准备借着算缗令造成的波动大展拳脚,谁也没想到天子会突然驾崩,洛都之乱瞬间爆发。

云家还有大批掌柜留在城郊的别院中,也不知道是否被战乱波及。

云丹琉作为云家在洛都唯一的主事者,眼下战乱平定,当然要赶回去照应。

别的人呢?班超在西邸主持军务。

卢五爷和王孟在北邙,还没有回来。

秦会之给天子送葬,吴长伯在永安宫,守着湖水。

程郑在安排粮秣,还要和赵墨轩一起,跟城里的商贾打交道……小紫掰着指头一一数过,最后道:大家都在忙着呢。

程宗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这么说,就剩我一个闲人了?小紫笑道:错啦,只有我一个闲人。

程头儿还要去审案呢。

审案?程宗扬一头雾水,审什么案?造反的大案啊。

小紫娇声道:罂奴,请老爷升堂了。

第六章珠胎暗结长秋宫一处大殿内,两只高大的铜熏炉烧得正旺。

外面滴水成冰,殿内却是温暖如春。

程宗扬双手抚膝,端坐榻上,望着下方的差役,不禁又是纳闷,又是好笑,你们这玩的是哪一出?坐榻前方两名差役不是旁人,正是惊理与何漪涟。

她们穿着皂衣,手边摆着五色大棒,唇上还贴了两撇小胡子,打扮得就像两个娇俏的隶徒。

旁边摆着一张书案,一名师爷坐在案后,却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夫人阮香琳。

而卓云君这位太乙真宗教御,则脱去道袍,换了青衫,扮成一名给师爷打下手的书吏。

最让程宗扬惊讶的是,这里面还有一张熟面孔,那厮下巴光溜溜的,一脸桀骜不驯的傲气,居然是中行说!他狐疑地看了小紫一眼。

这死太监以往仗着身为天子的亲信,没少找自己的茬,眼下刘骜死得不能再死,自己大获全胜,没顺手砍了他就是好的,居然还敢往前凑?再看那厮的嘴脸,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一点都没有当孙子的觉悟,照样一脸傲气。

中行说腰间一边别着竹尺,一边带着拶子,手中还提着一面铜锣。

他咣的敲了一声锣,尖声道:带人犯!惊理与何漪涟同声道:威武……话音未落就笑成一团。

闭嘴!中行说喝斥道:审案呢!严肃点!两女赶紧收起嘻笑。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太监本来都伤得快死了,不知他吃了什么仙丹,短短两天时间就又活蹦乱跳。

也就是一两天,她们已经充分了见识一个没有眼力价的死太监能有多惹人烦,这货不但粗暴跋扈,嚣张放肆,啰嗦嘴碎,还他妈的特好管闲事,所作所为简直是罄竹难书。

廊外铁链声响,罂粟女当先入内,她手中拖着一条铁链,后面一名妇人脖颈被铁链系住,像母狗一样四肢伏地,跟在她后面爬进殿内。

随着身体的爬行,那妇人纤软的腰臀像蛇一样扭动着,柔若无骨,媚态横生。

体态妖娆,容貌艳丽,正是襄城君孙寿。

她扬着头,蛾眉微微颦紧,脸上的表情似泣非泣,似笑非笑,羞中带怨,忧中含喜,各种神态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将狐媚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孙犯!中行说尖声喝道:襄邑侯吕冀阴谋弑君,罪在不赦!你身为吕逆正妻,可知罪!启禀老爷,孙寿对着榻上的主人,娇滴滴道:吕逆谋逆之事,犯妇全然不知,还请老爷开恩,饶恕犯妇。

孙寿做作了姿态,娇呻声柔媚入骨。

程宗扬看着有趣,一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饶了你吗?谋逆大罪,按律要夷三族。

扮成师爷的阮香琳说道:无分主从,一律斩首。

阮师爷,孙寿泫然欲滴地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阮香琳怔了一下,昨晚怎么了?昨晚阮师爷找到奴家,说只要奴家乖乖听话,让师爷快活一番,就有法子免去奴家的死罪。

奴家听了师爷的话,应许了下来。

昨晚奴家趴在草垫子上,撅着屁股让师爷弄了半宿,阮师爷,你难道都忘了吗?阮香琳俏脸一红,昨晚又不是我一个。

奴家被蒙住眼睛,除了师爷,不知道旁人还有谁。

啪!中行说举起竹尺,毫不客气地往孙寿脸上抽了一记,你身为襄邑侯正妻,堂堂襄城君,竟这般不知羞耻!还要不要脸面了?孙寿白晰的脸颊顿时红了一道印子,她脸上媚意丝毫未改,吃吃轻笑着像是撒娇一样说道:入狱成了犯妇,不管哪位狱卒都是大爷,什么身份啊,地位啊都是假的,只有身子是真的。

渴了要水,饿了要食,冷了要衣,可能拿来换衣食的,也只有这具身子。

要说脸面,牢狱里头,贱奴这只白嫩嫩的屁股才是脸面。

若不是贱奴的屁股能给诸位大爷寻乐子,说不定早就饿死了。

程宗扬失笑道:这些话都是哪儿来的?小紫笑道:她们问了北寺狱和诏狱的人,又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阮香琳生气地说道:昨晚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明明都说好的,威逼勒索的是卓奴。

阮香琳担着一个妾的名份,结果被那些奴婢有意无意地抱起团来针对,如今连一个罪奴都压制不住,不禁心下恼怒。

可能是这贱奴记错了吧。

奶奶别生气。

何漪涟笑着岔开话题,孙犯,你说你下边的脸面生得标致,还不露出来,让老爷看看是真是假。

孙寿双手伸进衣内,妖媚地褪去下裳,伏在地上,转过身子,将那只白腻如脂,欺霜赛雪的粉臀高高翘起,对着主人。

众女笑道:这脸长得好生标致。

听到众女的调笑,孙寿愈发卖力,她双手抱着屁股,一边妖娆地扭动着,一边将白生生的臀肉掰开,露出中间仿佛涂过胭脂一般,红艳欲滴的肛洞和蜜穴,在众人面前扭腰摆臀,淫态横生。

小紫笑吟吟道:我问你,吕冀的脱阳散是哪里来的?眼前雪滑的美臀一颤,臀缝间那只娇嫩的肉孔猛地收紧,打了个哆嗦。

程宗扬微微挺直身体。

洛都之变的缘起正是天子驾崩,可刘骜的死因至今仍然是个谜。

各方势力在洛都打成一锅粥,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天子为何暴毙,程宗扬也是此时才听到脱阳散。

孙寿颤声道:奴婢不是有意欺瞒主子……卓云君嗤笑道:傻瓜,你如今在紫妈妈身边伺候,生死都在紫妈妈一念之间,即便天子因你而死,只要妈妈高兴,就能护得你周全,用得着怕成这样吗?话说回来,你若还怀有二心,就是天王老子也护不住你。

奴婢知道了。

孙寿道:那脱阳散是贱奴闲来无事,照一张古方炮制的。

原本只当是助兴的药物,用过才知道会死人。

贱奴不敢再用,剩的一些,都被襄邑侯拿走。

奴婢也不知道他会用在天子身上。

求主子明鉴,奴婢对他们弑君的事,真的是毫不知情。

中行说两眼血红,嘶声道:是谁下的药?奴婢真不知道。

卓云君咳了一声,带证人。

一名戴着貂蝉冠的内侍被带进殿内。

一进门,他就一头扑到地上,一边玩命的磕头,一边一迭声地说道:小的罪该万死!求主子饶小的一条狗命,好给主子当牛做马,伺候……哎哟!中行说抡起竹尺抽在他脸上,就你屁话多!卓云君道:张恽,是谁给天子下的药?张恽捂着脸道:是襄邑……逆贼吕冀!都是他!那个狗贼丧心病狂,指使昭阳宫的内侍下药,毒害天子!吕冀为何要毒害天子?是天子亲政,触了吕逆的忌讳。

还有……还有……说!还有昭阳宫的赵昭仪。

吕逆那厮,活脱脱就是个色中恶虎,天生淫魔啊,他自从见过赵昭仪,就心怀鬼胎。

毒杀天子当晚,便在昭阳宫强暴了赵昭仪,色胆包天,罪该万死!程宗扬眼角跳了一下,你们伪造赵昭仪自尽的假像——把人藏哪里了?吕逆假造赵昭仪自尽,其实打算把人带回侯府,长久奸宿。

昭仪被他喂了药,昏迷不醒,不久就被襄邑侯府的人运走。

再后来,小的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不禁心下佩服,这吕冀真是好胆量,强暴了天子的嫔妃还不够,居然还收入府中,打算长期霸占,真是不怕死啊。

不过话又说来,如果赢的是吕氏,别说一个昭仪,就是皇后赵飞燕,也只能被他拿在手中任由摆布。

对于刘骜之死,程宗扬基本上是一种旁观漠视的态度。

刘骜死得虽冤,但也算自寻死路。

但对于这位赵昭仪,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毕竟友通期是自己送入宫中的,自己是有责任保护她的周全。

她人呢?找到了吗?在襄邑侯府的密室找到了。

惊理道:她被人下了六识禁绝丹,假死的时间过久,如今还没有醒。

六天还没有醒?程宗扬道:六识禁绝丹不是能自行化解吗?六识禁绝丹分别禁绝六识,一次服用一种,对人并无大碍。

但她被人喂下至少三种以上,剂量又大,必须要有解药才能解开。

我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假死数日,再拖延下去,只怕……会死吗?倒不会死,只是禁绝的六识怕是不能再恢复。

程宗扬心下一沉,禁绝的六识不能再恢复,意味着友通期即便活着,余生都将目不能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那不就成植物人了吗?对一个花季女子来说,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吕冀既然把人带走,应该已经备好解药。

解药呢?诸女的目光都落在张恽身上。

张恽哭丧着脸道:也许……大概……或者,可能……会不会……掉哪儿了?这兵荒马乱的……小紫笑道:请光明观堂的女神医上来吧。

义姁冷着脸被带进殿内。

程宗扬狐疑地看着她,难道她能解开六识禁绝丹?说实话,程宗扬对义姁自称的光明观堂身份还有些怀疑。

自己接触过的光明观堂门人,无论小香瓜、潘姊儿,还是师师,不管聪明还是笨拙,都有种超脱凡尘的气质。

可这个义姁给自己的感觉……她在自己面前的冷傲态度之下,似乎总有一丝隐藏很好的市侩。

并不是说市侩不好,毕竟自己也是个市侩之徒,但光明观堂能教出小香瓜那种弟子,义姁表现的附炎趋势,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义姁扫了下身赤裸的襄邑侯夫人一眼,然后看向小紫,她与这个少女接触时间极短,但从旁人恭顺到谄媚的态度中,就能看出这位紫姑娘的不凡。

但她并不担心,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底牌——比六识禁绝丹的解药更重要。

义姁满怀信心等着那个少女开口,然后就听她问道:那个脱阳散的方子,是你给孙寿的吗?义姁眼中透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孙寿,然后道:是。

为什么?义姁以为是孙寿透出的口风。

有道是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堂堂汉国封君,襄邑侯夫人,落到眼下这步田地,还不忘拖自己下水,义姁也不准备再给她留什么体面,毫不掩饰地说道:襄城君背地里招揽面首,多有不如意之处,因此想寻一个床笫间壮阳寻欢的方子。

是我学医不精,误用了一张古方。

出事之后,我就让她毁了方子,免得再害人性命。

真奇怪,吕冀手里为什么会有六识禁绝丹呢?小紫一边说,一边大有深意地看着义姁。

这少女没有追问脱阳散,反而又转回六识禁绝丹上,思路如此跳脱,倒把义姁原本准备好的腹稿搅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