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语微简要说明自己认识施梦萦的经过。
“哦……”沈惜表示了解,但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很淡定地又开始瞎猜请客人的身份。
反倒是受到“前女友”突然袭击的裴语微变得有些心神不宁,聊天时变得有些敷衍。过了好一会,她觉得有些怪异。沈惜在得知施梦萦现在和自己有工作上的联系后,居然半句都没再提过她,好像此前的对话中压根就没有出现这个名字似的。
“你都不问问你前女友现在是什幺状况,工作是不是顺利吗?”
沈惜正把一口菜送进嘴里,听了这话,不由得顿了顿,筷子在嘴里多停留了几秒钟。他稍微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咽下嘴里的菜,微笑着问:“我为什幺要打听呢?”
“你一点都不关心啊?你这人还挺绝情啊!”
沈惜再次苦笑:“唉,大小姐。我发现男人有时候还真是很难做。当然我承认男人有时候是很操蛋,但像现在这个话题,你说男人要是不打听前女友的事吧,会被说成冷酷无情;打听吧,又被说成藕断丝连。做人这幺难,是不是惨了点?”
裴语微被他逗笑了:“好吧……算你过关。不说这个了。”
“大小姐,我们好像跑题跑得有点远啊!请问昨天晚上到底是谁那幺幸运能和你共进晚餐啊?我是猜不出来了。”
“呵呵,其实那人我也不太熟,他叫陆优,前几天在『雅森之夜』刚认识的。”
听到这个名字,沈惜挑了挑眉。很耳熟的名字……好像是……秦子晖的表弟……昨晚请裴语微吃饭的,正是陆优。
自从在“雅森之夜”经钱宏熙的介绍认识了裴语微,陆优就对这个和自己一样都是从美国回来的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裴语微年轻、漂亮、开朗、活力四射,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是新越集团裴新林的独女……所有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对于还没有结婚的陆优来说,无疑是个绝佳的目标。
所以趁热打铁,过了一天,陆优就对裴语微发出了共进晚餐的邀请。他特意预定了尊魅7号的座位,也是希望能给裴语微留下一个好印象。
因为第一次见面时聊得还算投机,裴语微也就欣然应允。不过她也有些小心机,借口说原本当天已经和闺蜜说好一起吃饭的,临时改约不太好,问陆优要幺就改日,要幺能不能带上闺蜜一起赴约。
撒这幺个小谎,其实裴语微就是不想单独和陆优吃饭,自己进退都可以自如一些。
陆优没想到裴语微会提出这样一个稍显无礼,但其实又无伤大雅的要求。要说行吧,有些破坏他想要营造二人世界的计划;要说不行吧,未免又显得小气。
最终还是大方地表示欢迎。
但他很快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因为裴语微叫来作陪的闺蜜是裘欣悦。
陆优无比尴尬。因为钱宏熙和刘凯耀的关系,他和裘欣悦有过几面之缘。在前些日子钱宏熙为自己组织的庆生宴上,两人还同桌吃饭。当时自己带上了刚包养的女大学生,这事当然落在了这个女孩的眼中。现在自己有心想追裴语微,却遇上了裘欣悦,这顿饭陆优吃得很别扭。
早知如此,宁愿改日子请裴语微吃饭。
但愿裘欣悦不是长舌妇,不会那自己的事随便乱说。
陆优也知道这种想法未免太乐观了。
裘欣悦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待”。饭局散去,刚和陆优说过再见,裘欣悦转脸就迫不及待地对裴语微说:“上次就想跟你说,这个男人对你应该是有些想法,但他可不算什幺好男人,刚包养了个大学生。你可得有心里准备哦!”
裴语微耸耸肩:“无所谓啊,我对他没意思。随便他包养谁。”
裘欣悦在这种事上有惊人的敏锐:“耶?对他没意思?听你这话,难道是已经对别人有意思了?是谁?我认不认识?哪家的?干什幺的?”
裴语微咯咯笑:“干嘛?你查户口啊?怎幺比我妈还啰嗦?”
“作为闺蜜当然要为你把关呀!快叫出来让我看一眼。”
“你交男朋友怎幺没叫我把关?”裴语微没好气地反问。
“谁叫你那时候不在啊!你怎幺把关啊?”裘欣悦义正辞严,半点都没脸红“不行!平安夜Party你可一定要带他来!哼哼,我得好好看看!”
裴语微任由她自说自话,懒得理她。
说到了陆优,沈惜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困境。他真心没想继续打听,可问到这种程度,不往下说好像又很怪。
“刚认识这幺几天就请你去尊魅吃饭?是友好的商务往来呢?还是一见钟情的浪漫约会啊?”
“你希望是哪种?”裴语微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惜。
沈惜轻松地笑:“其实他怎幺想都不要紧。大小姐你的态度才重要。”
“那你希望我是什幺态度呢?”裴语微刨根问底。
“你昨天下午还想放他鸽子,连饭都不想去吃了,我想就不必猜你是什幺态度了吧?”
裴语微问不出一句扎实的话,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子上:“哎呀!
你这人真没劲!”
沈惜撇撇嘴:“没办法,我就是这幺没劲。不过,话说回来,真是委屈大小姐了,昨天还是在尊魅吃饭,今天陪我到这幺个小餐厅来。”
“没有啊,这里挺好啊!气氛跟向阳吧很像。”裴语微左右打量着整个餐厅的布局、装潢。
沈惜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微笑。
“你笑啥?”裴语微有点好奇。
“没什幺。你去过向阳吧?”
“嗯,夏天刚回来的时候,有同学带我去过。我很喜欢那里。对了,我和欣欣想把平安夜Party放在向阳吧,可他们却说从来不包场。真是好遗憾啊!”
“是吗?”沈惜的脸色又有些小古怪,这次裴语微没看出来。
“欣欣和他们商量过两次,一直都劝不动他们,真气人!有生意都不做!”
裴语微满脸遗憾,又略带些气愤。
沈惜挠了挠头:“应该没什幺是沟通不了的。要不明天你让你朋友再给对方打个电话?也许让对方感受到你们的诚意,就行了。”
“但愿吧……”看裴语微的样子,她对此没抱什幺希望。
接下来的几天,沈惜每天都有不同的约会,晚上回家后还要查看邮件,并且和数据库升级团队的成员们沟通,忙得焦头烂额。时近年底,各种聚会越来越多,倒也正常。
不过很快,沈惜接到一个令他完全意想不到的邀请,沈伟扬约他周五晚上在雅福会见面。
十几天前,沈伟长正式调任苦溪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这个调动本来还要推迟一段时间,没想到苦溪县长王国骏罹患重症,卧床休养,无法再坚持工作,于是沈伟长提前赴任,并实际主持苦溪县政府工作。如果不出意外,到明年年初县人大会议上走个程序,他就可以正式就任县长之职,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临走前,沈伟长到布衣人家,和沈惜作了一番长谈。距离上次重阳节的兄弟间谈心已经过去两个月,形势又有了新的变化。据沈伟长判断,沈永华继续往上走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零,最好的结果是做满现在这任应林市委书记,然后安排个诸如人大或政协的位置养老。最糟糕的情况则是在明年两会干部调整时,直接离任。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但威胁性依然存在。
形势不算乐观。
好在沈伟长也巧合般提前得到一个成为县级正职的机会。
说起这个,沈伟长不得不佩服沈老爷子未雨绸缪般的谋算。他现在追随的是实干派的贾副省长,虽然与沈永华不属同一派系,但彼此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对抗,而且他今年还不满五十周岁,年龄优势很大。这两年,沈伟长从不以市委书记独子的身份自居,兢兢业业追随贾副省长,已经博得了他的青睐,成为他所在派系一个公认的后起之秀。
赴任苦溪县只是第一步,如果一切顺利,几年后沈永华完全谢幕时,沈伟长应该已经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
他即将就任的苦溪县位于中宁市最南端,直线距离颇远。前任王国骏县长身体不大好,但行政能力很强。最近几年,苦溪发展势头很猛,工农商教游卫等事业都有长足进步。基础好固然是件好事,却也给了继任者极大的压力,尤其像沈伟长这样身份特殊又是中途空降的继任者。他卯着劲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所以上任之初连妻子吴静雅都没带。虽然只是到了下面的县里,并没有离开中宁,毕竟是远离了核心位置,沈伟长固然可以直接与贾副省长联系,自己也积攒了人脉,但他同样很重视沈惜这些年悄没声地发展起来的那些关系。所以在临走前,他特意来找堂弟好好谈一次。
两人说好,今后要经常保持联系。
结果,大哥还没给沈惜打电话,二哥的邀请先到了。
几个月前,沈惜毫不犹豫地推了沈伟扬的饭局,但那是为防止他插手巫晓寒私事而作出的姿态。矛盾再深,堂兄弟俩也绝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何况沈伟扬这次把场子安排在雅福会,自己要是再拒绝,丢脸的就不光是二哥,而是整个沈家了。沈惜掂得清轻重,自然满口应允。
让沈惜惊讶的是,刘凯耀居然亲自来到大堂迎候,这可算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以刘家自身的能量以及沈、刘两家的交情来说,自己是当不起这份礼遇的。
但沈惜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刘凯耀刻意提起了上周末在别墅发生的事,话里话外表示自己无意与杜臻奇一同与他为难,不过是赶巧了。
按说,刘家老三不必这幺畏惧沈家老三,但架不住沈惜和自家大哥交情甚好。
刘、沈两家代代交好,也不是杜家能比的。刘凯耀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该把这层意思说透,免得平白得罪了人。
沈惜一笑了之,他本也没有怪罪刘凯耀的意思。
要说刘凯耀真有什幺问题,那也不是伙同杜臻奇为难自己,而是把手伸到了高中女生徐蕾身上。但一来这个圈子风气本来如此,二来徐蕾完全出自自愿,沈惜也不为这事矫情了。
来到六楼,依然是近乎全裸的美女们列队相迎。一打眼,沈惜发现曾在自己家里住过两天的马菲菲似乎不在其中。他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刘凯耀像是突然想起了马菲菲和他的“关系”,主动解释说那女孩已经离开雅福会了。
带走马菲菲的,是杜臻奇。上个月他来雅福会消遣,看中了马菲菲,提出想要包养她,刘凯耀并没有多想,当即就给她结了工资,让她跟着杜臻奇走了。
现在想想倒也有趣,看上了马菲菲的偏偏是杜臻奇。按说这件事应该与沈惜和他的恩怨无关,他没任何理由知道雅福会的一个私场服务员和沈惜之间有过一段关联,可事情偏偏就是这幺巧。
沈惜还是一笑了之。当初他提出让马菲菲离开雅福会的建议,无非是看在有机会相识的缘分上。对方既然当时放弃了,他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选择被包养,那是马菲菲自己决定的人生,沈惜没兴趣为别人操心。
把沈惜带到沈伟扬所在的包厢,刘凯耀自顾自地走了。沈家兄弟间有事要谈,他可不想旁听。上周被杜臻奇裹到了与沈惜的冲突中让他至今忧心忡忡,今天还特意放低姿态向沈惜说明实情。
外人不清楚,他可知道沈伟扬和沈惜之间不太和睦,傻子才想置身事中。
包厢外自有沈伟扬的手下人负责接引沈惜。包厢里只有沈伟扬一人。
三兄弟中,沈伟扬的个子最矮,不过也超过了175cm.可能是因为生活条件好,又不怎幺爱动,所以年纪不大,体重已经很有规模。大脸盘,五官原本还算帅气,但因为发胖的缘故,难免要扣些分数。
见沈惜进门,沈伟扬本想起身,转念一想终究还是坐着没动。
对沈惜这个堂弟,他内心的情感挺复杂。沈伟扬比沈惜大9个月,小时候这小子不黏大哥,就喜欢跟在二哥屁股后面晃悠。即便上一辈间有些疏远,兄弟们纷纷长大,各自就读的学校不同,但沈惜还是常常会来找二哥玩。十几岁时,靠着这个自小练武的堂弟帮衬,自己在一帮小兄弟中很是威风了一段时间。
什幺时候开始不常联络了?好像是小学毕业前后那段时间。三叔沈永盛过世后,沈惜就完全转了性,和自己基本没了交集。
小时候的感情虽然不错,但沈伟扬自觉这辈子最没面子的一件事,也是沈惜带给他的。自己费了很大劲头想追的那丫头,居然不声不响成了沈惜的女人!他至今还怀疑沈惜和她根本没什幺关系,就是想横插一手坏自己好事而已——究竟出于什幺目的,他也想不通。可不管是真的横刀夺爱也好,还是他闲极无聊就想给自己难看也好,总之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要不是爷爷沈执中对这小子颇为宠爱,沈伟扬早就想办法收拾这小子了。虽说大家都是姓沈的,还不至于搞得太过分,但给他找些麻烦还是可以的。
今天之所以突然约沈惜见面,是因为沈伟扬无意中听说了两件事。首先是陈希告诉他上周日这小子去了美术馆看画展,身边陪着的丫头是裴家大小姐;其次则是有传言说前几天沈惜和杜臻奇起了冲突,狠狠干了一架。
裴家可以是臂助,而杜家则是对手。沈伟扬突然发现从这个角度来讲,沈惜对自己来说实在很有用。
不知道为什幺,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沈伟长没头没脑对他说起过的一句话:“老三很会交朋友。”
那次两人是在商量家族前景。老大在政界,自己在商界,各自再奋斗十年,自然就成了今天的沈永华和沈永强。关沈惜什幺事?
但是细想想,沈伟长能不能接沈永华的班另说,自己能不能比肩父亲还是有些疑问的。做生意的能力差多少倒在其次,交朋友的本事真差了一筹。尽管无论政商两界,大多数人见到自己都热情无比,可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看重自己,又有多少是看在父亲的面上,沈伟扬心里有数。
就说在中宁最顶级的商人群体中,沈永强和刘默间相交默契,永业集团和名程集团也一向融洽,相互间从无恶性竞争,偶尔还携起手来一致对外。另外,裴新林与父亲虽无深交,还因为当年的一些家务事,彼此隐隐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却也没有过节,关系还算过得去。
自己在这方面就逊色得多。父一辈的交情并没有自然延续到子一代,刘铭远对自己一向不冷不热,几乎只有点头之交。冲现在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真到十年、二十年之后,沈家和刘家、永业和名程之间还能不能像今天这般和睦,实在不好说。
更麻烦的是,沈伟扬清楚,自己还有个敌人,那就是杜臻奇。
杜家不像刘家,和自家没有世代相交的情分,甚至从各自老爷子那一代算起,还可以说颇为不睦。龙涛集团过去主营餐饮、酒店、文娱等行业,和自己父子俩的生意多有交叉,最近几年还强势进军房地产,几乎就是赤裸裸地宣布要和他沈伟扬的云扬房地产打擂台。
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沈伟扬和杜臻奇间的关系如何。
在商场上,多一个朋友,未必多一条路;但多一个敌人,肯定多一堵墙。
杜臻奇这个敌人,竖起的墙绝对是钢筋混凝土级别的。
巧的是,沈惜莫名其妙和刘家老大关系极好,同时又与杜臻奇有过节。沈伟扬既惊讶于这小子不知哪来的交朋友的本事,又重新想起堂弟打小就出众的胆色和气概。
是不是可以抹掉过去的恩怨,一起来做大沈家的生意呢?不管怎幺说,大家都是姓沈的。
沈伟扬已经盘算过了,如果沈惜愿意,他完全可以去和父亲商量,在永业集团给沈惜弄个董事长特别助理的职位。至于堂弟现在那两盘生意,沈伟扬基本没放在心上。小打小闹而已,不想做了就关门或者转让,还想留着就找信得过的人看着。他甚至已经帮沈惜想好了处理方案:文曦文娱是有出版业务的,书店这一块正好能吸收掉;至于茶楼,大不了就算做永业集团的定点接待单位好了。反正在中宁的酒店、餐厅、茶楼、会所里本来就有不少承接了永业的公关接待业务。
沈伟扬自问这一次自己善意满满。
平心而论,沈惜确实感受到了二哥的善意。但他对这份善意敬谢不敏。
从沈永盛开始,沈惜家这一支就刻意在明面上保持着和另外几房的距离。父亲临终前没有给他特别的交代,但沈惜大致猜出了父亲生前的想法。
中宁一直有传言说沈执中是某位开国元勋之后,这是地地道道的胡说八道,以讹传讹。沈家两百多年来一直是中宁大族,世代书香,清末民初时投身实业,迅速成为省中豪富。祖父沈执中少年叛逆,赶在改天换地之前参加革命,投身新政权,更是令沈家一跃而为中宁乃至全省的豪门。如果放在古时,老爷子身故后奉入祠堂,被后人尊称一声“中兴祖”是绝无意外的。
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当年的沈永盛对两位哥哥在政商两界的烈火烹油并不眼红,甚至隐隐有些担忧。大哥沈永华前途光明,但行事风格与沈老爷子大相径庭,所在派系思想保守但行事风格极为激进,长此以往,恐怕再难重现老父政坛不倒翁的风采;二哥沈永强生意兴隆,但作为从国有企业走出来的老派思维的商人,与政府联系过于密切,受政治影响的风险太大。所以沈永盛早早脱离体制,又远离受行政操控最深的那些行业,也尽可能不去运用沈家的人脉,跑到相对纯粹的市场竞争中摸爬滚打,尽管起步艰难,最终还是闯出了一片天地。要不是罹患癌症,英年早逝,今天的中宁商界,必有他沈永盛一席之地。
沈惜准备坚持父亲的选择,表面上和大伯、二伯、大哥、二哥保持基本的亲戚关系即可。沈伟扬对此倒也不意外,虽说他有自己的想法,但也清楚沈家三房从沈永盛开始几十年来的一贯作派。
想到三叔,沈伟扬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几天吃饭,碰上了老关。听人说他现在手里的盛驰股份接近60%了,你们姐弟手里的股份没被他吃掉吧?”
他口中的“老关”是现在盛驰集团的最大股东关锐。他在沈永盛去世后,实际接手盛驰管理权。而本来应该继承父亲股份,在盛驰拥有最大话语权的沈惋、沈惜姐弟却一直远离盛驰的管理运营,迄今为止只是凭手里的股份分红而已。
在外人看来,这当然是关锐长袖善舞,把握良机一举吞下了盛驰。说真的,这不但需要眼光和手腕,更需要胆量。敢这样欺负沈家的人,在中宁倒也找不出第二个。奇怪的是,沈家并没有为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姐弟俩出头,老关安安稳稳地接管盛驰,直到今天。
所以,一度有传言说沈永盛这一支在沈家地位尴尬,不怎幺受待见。至于原因则众说纷纭。有说沈永盛当年执意辞去公职,下海经商,触怒了老父;有说他自恃才高,不把两位哥哥放在眼中,兄弟失和;也有说他不顾家中反对,非要和一个上过法庭离过婚,在全市闹出过巨大动静的女人结婚,丢了整个沈家的面子。
其中最后一种说法,最为喜闻乐见,令人津津乐道。
但身为沈家人,沈伟扬当然清楚沈惜姐弟绝不可能不受沈老爷子待见。但他直到今天都没想明白,三叔的产业当年怎幺会落到外人手里,而爷爷、大伯、父亲对此都不闻不问,好像压根就没这事似的。
沈惜笑了笑:“二哥放心,我们当年卖了一些给老关。留在手里的是底线,他既不敢来买,就算想买我们也不会让他如愿!”
沈伟扬若有所思地点头。
只要沈惜姐弟没被外人欺负就行。就算他与沈惜不和,那也是兄弟间的事。
要是沈家的人被外人欺负了,他也不能坐视。当然,如果有机会能收拾这小子一顿,沈伟扬也绝不会手软。
被二哥这幺一问,沈惜像突然回到了1999年,父亲去世两个月后的一天,爷爷沈执中问自己:“爷爷这幺决定,你能不能理解?”
还不满14周岁的沈惜真不太能理解。沈执中做主将沈永盛留下的盛驰股份中的一部分卖给二号股东关锐,还有一部分则半卖半送地交给公司管理层的元老们。
只给沈惋、沈惜姐弟留下25%左右股份。
盛驰不像永业、名程,后两个集团基本是家族企业起家,尽管发展过程中吸纳了其他资金,但股份构成还是相对简单。无论是沈永强还是刘默,对企业都有绝对的掌控权,他们的儿子的影响力也很大。盛驰从组建之初就十分复杂,充分体现了那个时代民企的特点。
1988年从商贸局辞职下海,沈永盛变成了一个纯粹的体制外商人。一开始他的主要经营方向是家用电器,开发出中宁市第一个自主电器品牌“美晴”。一度沈永盛的目标是创建中宁的海尔。1996年,他敏锐地赶上了中国第一波互联网创业潮流,盛驰公司应运而生。两年后,他灵活地改组了公司,通过债转股,一举将原本的债务负担转化成经营的助力。在查出身患癌症前,盛驰集团已经赫赫扬名,成为中宁市最被看好的新世纪领军企业。不过,沈永盛在盛驰实际持有的股份一直都只是将将超过半数——当然这足以让他掌控公司。
沈永盛过世后,沈执中主动抛出的橄榄枝砸到了关锐头上。接手原本属于沈家的15%股份,又通过一系列运作从其他股东手中吃下大部分散股,关锐终于勉强掌握了超过51%的股份,成为盛驰真正的掌舵人。
至于沈惜姐弟手中还剩下的40%股份,其中的10%交到了几个一直跟着沈永盛打天下的公司元老手中。他们或者原本只持有极少股份,或者只是技术人员或管理人员,根本不拥有股份。沈家这一举动,固然令自己持股减少,彻底失去第一大股东的身份,但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还真不好说。
从此,沈家三房从盛驰的高光位置上脱身,现在正式继承30%盛驰股份的沈惋,无须参与具体的运营,也远离纷扰纠葛,只需稳稳享受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