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平这个词儿是吴征嘴裡冒出来的,杨宜知认为:以大师兄出口成章的学问,哪是咱们这平常人可以揣测的?“摆平”
一词涵义之深刻,韵味之隽永,难有其他词彙堪与之匹敌。
从此就成了他的口头禅!门派裡除了大师兄吴征,二师兄戴志杰就以杨宜知为尊,平日裡一群孩童闹彆扭,没少听见他大嗓门裡关于“摆平”
的叫嚣!已经九岁的吴征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师弟乐在其中的样子,咧了咧嘴,啥时候我成了黑社会老大?他指了指小腿,不用开口吩咐,杨宜知已经心领神会地叉开手掌,用力适度地揉了起来。
吴征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侧过脑袋瞄了瞄刚才登上的山崖!呈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山崖上,稀稀拉拉叉出几棵小树,山风吹拂下显得瑟缩而无奈。
不规则突出的山石便是为数不多的落脚点,在前辈们反覆的攀爬,脚蹬之下,变得晶莹透亮。
山崖叫做青云崖,古往今来,这裡不知出了多少以青云纵名震江湖的轻功高手。
他突然皱了皱眉头,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练就最好,不练,也得练!”
话语裡毫无迴旋的馀地。
吴征双目愤恨地看着中年男人——崑崙掌门,强行把自己收为徒弟的奚半楼,同样坚决地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小孩子要爬上那棵苍天的大树,万一失了手掉下来,哥们儿还玩个屁啊!“哼,胆子如此之小怎能成大事。你还想不想报仇了?”
奚半楼眼裡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吴征哑然,总不能说那天死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吧?太过惊世骇俗!奚半楼不再说话,右手一递。
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递,已经是第四十八次。
吴征也用了四十八不同的方法,这一次他沉肩,缩头,着地一滚,可是滚到一半就觉得身体一轻离地而起。
第四十八次一递依然没有躲过去!奚半楼如同一抹青烟般离地而起向树顶窜去,完全违反了地心引力的常规物理知识!只是偶尔在这裡一蹬,那裡一扶,便到了离地近十米的树枝上。
找个树杈子放下吴征,下地,没有二话。
趴在高高的树上,吴征心裡大骂!又想起前世读过的,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患有恐高症的报告。
心中涌起一股悚惧的感觉,双手牢牢抱定面前的树枝,一动不敢动。
“要领都与你说过,自己想办法下来!”
树下传来那个中年男人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一句粗口爆到嘴边,终究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他并不怀疑粗口一出来,奚半楼会毫不留情给他一顿胖揍。
不因为别的,侮辱师尊或者侮辱师尊的先人,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
只能怪自己命苦,莫名其妙的穿越,莫名其妙又变成别人的徒弟,我,我又没想做你的徒弟,哪有这么强买强卖的!还有没有人权了?吴征胡思乱想之下却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权,更没有义务教育,也不会有孤儿院这种慈善机构。
自己做了中年人的徒弟,其实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至少在地位尊崇的崑崙派,足以保证衣食无忧,日后还有更多出人头地的机会。
比起上一辈子的凄惨童年,已经幸福几许。
吴征最不能接受的,只是努力了二十多年念的书,居然没有享受到成果!就像这个时代裡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终于大成,却刚下山就莫名其妙地被一把重型狙击枪一枪爆头一样。
这是多么不公平,多么冤枉,多么憋屈鬱闷的事情。
想归这么想,吴征是死活不肯动弹一下的。
中年人下了树,便寻了块地方自顾自地打坐练气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各行其是,各自对峙。
一弯新月跳出了山尖,又跃上了中天!待到月儿再落下山脚,漫天繁星退散,一轮红日驱散了阴湿的寒气,赶跑了黑夜的静寂。
鸡叫三声,奚半楼终于收了功法站起身来重重哼了一声。
双目往树上一瞥,吴征早已困顿不堪,五岁大的孩子在树上熬了整整一晚,实在难为。
幸好他心智之坚定实非常人可比,前世孤儿的经历,对意志力是个极大的锤炼。
奚大掌门冷澹的双眼裡透露出一丝欣赏,一丝讶异。
这个小孩子,确实不简单!吴征在树上挂了整晚,只觉度秒如年!他并非不懂变通之人,毕竟在这个世界呆了三年,再怎么不爽不服,也不得不认命。
尤其是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崑崙派,心中还是很有几分感情的。
身世可怜的人都有一个特点,总是特别在意于他们有恩的人。
吴征,已经把崑崙当成了自己的家!虽然归属感还不太强烈,总是自己的家。
但是认命不等于有足够的胆量!找个人把你挂在三层楼高的树杈上,告诉你这么着那么着就能安全地,飘飘然地,潇洒出群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