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义追到院门口,看着女儿薛玉婵已经飞快跑远,急得大叫:“囡囡,慢点,千万别摔着了。”
金蟾村的村塾设在薛家祠堂之内,祠堂葺在生长着一大片绿幽幽毛竹的山坡上,堂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这是金蟾山村最宽阔的一块平整地。
薛玉婵没见祠堂前有小伙伴在嬉闹,心里一下踏实了许多,她特意拐到全是稻茬的田里摘了一朵野菊花别在鬓角上。看到露水把新鞋打湿了,她弯腰抓了把枯草擦起鞋帮来。
“玉婵,快跑——!阿娘啊,救命——!”
村塾里只有薛玉婵和谷雨两个女孩……玉婵能进村塾读书,是因为他爹是金蟾村的村正。谷雨能入学,是因为她家殷实,美若西施的娘在佛堂镇开了家豆腐作坊,壮如铁塔的亲爹是杀猪焖狗剥牛的屠夫,时不时拎一付猪下水或大补的牛睾送与村塾的金教授打打牙祭。
听到谷雨的尖叫声,薛玉婵并没有起身,谷雨一向咋咋呼呼的,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等玉婵抬起头时,谷雨已经像阵风从她身旁刮过。
离薛玉婵不到丈八远,一个一丝不挂的小男孩刹住了脚步,全身沾满了乱草,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笑呵呵地盯着她看。
“谷雨,等等我……”
刚刚反应过来的薛玉婵把箧笥一抛,转身就跑,刚刚跑了三步不到,一头撞到谷雨的后背上。
薛玉蝉万没想到,平时胆子比粟米还小的谷雨竟然会在窄窄的田埂上停住脚步等她。
“谷雨,后面有个野孩子,快跑!”
玉婵拉了一把谷雨胳膊,没有拉动她……亲娘舅舅的,那个野孩子不知怎么就跑到她们前面去了,坐在窄窄的田埂路上,手里抓着一根树枝,抽打着成片的小黄花。
“赶紧把路让开——!我阿爹可是金蟾村村正。”
薛玉婵别过谷雨把她挡在身后,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我阿爹的杀猪刀有这么长……”谷雨从玉蝉的腋下伸过双手,很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那男孩朝她们转过脸来,露出曜白的牙齿浅浅笑了一口,扭头继续玩他的树枝。
“你再不让开,我喊我阿爹过来了。”薛玉婵威胁道。
男孩挪了下屁股,让开了一只脚掌的宽度。
“不够!”
薛玉婵捡起一块土疙瘩朝那男孩丢去,准头不错,正中那男孩的腮帮……
男孩呼地站了起来,惹眼的小玩意儿颤巍巍的。
太不要脸了,面红耳赤的薛玉婵赶紧侧身。
“娘娘……”
谷雨用手蒙住脸大哭起来……
薛玉婵乜眼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子跳上了高高的田磡头。
“谷雨,别哭了,野孩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