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他一直做的一样，为移民船承担责任，然后亲手制造出了这屠杀的恶果。</p>

不需要回答，叶暄已经想通了这一切，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这一切将要发生，只不过不敢相信自己。</p>

现在他只是觉得很累。</p>

“为什么告诉我？”</p>

叶暄饮下苦酒，看向他：“难道你需要心理辅导？”</p>

“你是说躺在椅子上像个小姑娘一样说点梦话么？然后呢？借口自己童年的阴影，心里的障碍，去逃避自己犯下的罪孽？算了吧。”萧还无所谓的摇头。</p>

他喝醉了，可是眼神是醒着的。</p>

“战争就要开始了，叶暄，做好准备吧。”</p>

他说，“接下来，你会和其他所有珍贵人才被一齐送到这艘船上最安全的地方去，拥有独立的循环设备和物资，足够你们在太空和大地上生存二十年。如果已经在中央核心中立下遗嘱，等我死了，你就是新的舰长。”</p>

他从脖子上扯下了一根吊坠，上面的铁牌上铭刻着细密的文字。</p>

“这是紧急接管系统的密码，必要的时候，袁二一会听从你的命令。”</p>

警报声响起，赤红色的警报不断地从顶穹之上浮现，被瞄准锁定的提示出现。</p>

“酒已经喝完了，叶暄。”</p>

萧还挥手，“你该走了。”</p>

大门打开了，全副武装的袁二一在等着他。</p>

“最后一个问题。”</p>

叶暄看着他，“为什么是我？”</p>

“因为你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么？”</p>

萧还似笑非笑，像是嘲弄，又像是怜悯：</p>

“因为你懂得人类，叶暄。所以，必要的时候，你也会这么做，像我一样。”</p>

叶暄转身离去。</p>

像是逃离。</p>

逃离自己变成魔鬼的样子。</p>

因为萧还说的对。</p>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那么做。</p>

他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没有成为魔鬼的机会而已。</p>

在大门关闭之前，他听见萧还最后的声音。</p>

那个男人躺在椅子上，凝视着窗外的遥远大地，喝着这世界上最后一瓶威士忌。</p>

“叶暄，我真嫉妒你。”</p>

他轻声呢喃，“至少，你能呼吸到新世界的空气。”</p>

……</p>

……</p>

门关了。</p>

叶暄闭上眼睛，握紧拳头，没有说话。</p>

只有袁二一，大大咧咧地拍着他的肩膀，一脸好哥们的样子，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他甚至不在乎自己。</p>

他只在乎自己有的打。</p>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p>

“事情我都知道了，阿暄，咱就要靠你的了。”</p>

袁二一往嘴里又丢了一包口嚼烟，烟草能舒缓他焚烧的神经，令他至少看上去……稳定那么一些。</p>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小房间。”</p>

叶暄听到了远方的呼喊声，有个人想要冲过来，被袁二一的手下拦住了。那群同样没有任何同情心的家伙一拳将那个可怜鬼砸在地上，然后踩在脚下。</p>

是罗兰。</p>

他被当成了那群人消除闲暇的玩具，玩弄着，就连眼镜都被踩碎了。</p>

分外狼狈。</p>

嘴里呼喊着自己的名字。</p>

“叶先生！叶先生！请带上我！”他伸手，想要抓住叶暄，却被一脚踢开，可依旧不肯放弃，从地上爬起来，望着叶暄：</p>

“至少，请你看一看，看一看这个！”</p>

他奋力将一叠资料抛向叶暄，资料在空中飞散，如同雪花一样，扑了一地。</p>

叶暄没有看他，也不想说话，选择了从前面的拐角转弯。</p>

“为什么不明白！叶先生，你难道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p>

在不远处，罗兰死死地瞪着他，癫狂地呐喊：“掌握了未知物质，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资源，都将得到前所未有的飞跃！甚至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我们便能够进入天堂之中！想想看吧，叶先生，那群将我们从家园中驱逐的机器，那群人工智能，哪怕穷尽所有资源，将整个太阳系都彻底变成硅晶，所得到的运算力也不足它们的万分之一！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无所不能，甚至……可以创造神灵！”</p>

叶暄的脚步停下了。</p>

他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一堆破纸。</p>

“然后呢？”</p>

他回头，俯瞰着罗兰变形的面孔。</p>

就好像穿过了躯壳，窥见了人类永远难以饱足的欲望：</p>

“再杀死祂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