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p>

可白汐没有动，依旧伫立在原地，凝视着教堂中拥抱在一处的新人，许久，她忽然抬头：“表哥，有一天你会向我求婚吗？”</p>

“嗯？”</p>

叶清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白汐却沉默地看着他，等待答案，令他忽然慌乱起来了。</p>

“呃，怎么忽然……”</p>

他的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音来。</p>

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话。</p>

可是白汐看到他窘迫错愕地样子，便像是恶作剧得逞了，愉快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低下了头。</p>

她说，“表哥，我要走啦。”</p>

“嗯？”</p>

叶清玄一愣，“去哪儿？”</p>

“应该是去东方，我没有去过，应该会很远吧？我讨厌坐船，头会晕，而且人多了很烦，很麻烦。不过，应该不需要担心这个吧。”</p>

她轻声呢喃，看着远处那漫长的车队，华丽的仪仗中，有人向着白汐奔走而来，低着头，双手捧着纯白的狐裘，碎步上前，停在了十步之外。</p>

恭谨又敬畏。</p>

叶清玄沉默地看着他，许久，看向白汐：“这是怎么了？”</p>

“据说我现在是摄政王的女儿啦。”</p>

白汐说，“他们都不敢正眼看我，都害怕我杀他们的头，比云楼城的那帮下人听话多了，我让他们跪下就跪下……跪下。”</p>

侍从应声跪下，不顾地上的淤泥和雪水，可是却高举着那纯白的狐裘，不染一丝尘埃。</p>

“你看，多棒啊。”</p>

白汐笑了：“去了那里，应该会过的不错吧？表哥你也可以放心……”</p>

“不行！”</p>

叶清玄打断了她的话。</p>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声音那么大，又那么尖锐，尖锐地像是在害怕。</p>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p>

可是被白汐看着，便觉得窘迫又慌乱，手足无措。</p>

自己明明已经做的足够好，明明已经拯救了圣城，明明已经成为了很强的人，明明一切都已经好转……</p>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白汐都要失去了。</p>

“为什么要去东方啊……我是说……东方那么远……很麻烦，而且很累，我可以……呃，我这边又不会赶你走。我是说，你可以留下来……”</p>

他迟疑地伸手，却不敢触碰她，生怕她像是梦境一样消散。只是看着她，语无伦次，卑微地祈请：</p>

“白汐，请你留下来。”</p>

留下来好么？</p>

我可以做任何事情。</p>

我可以再把圣城砸他妈个稀巴烂。</p>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p>

“留下来，好不好？”</p>

他僵硬地拦在那个侍从的前面，将白汐和远处的车队隔。</p>

只是发出声音，就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p>

老师、夏尔、叶兰舟……</p>

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吗？</p>

沉默中，白汐看着他的脸。</p>

“表哥，赫尔墨斯已经死啦……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说，“刚才我还想着等会要是回去晚了，他又会啰嗦。可是他已经死啦。”</p>

“可是还有我啊！”</p>

叶清玄还想要说什么，可是白汐却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p>

“我留在这里，云楼庆舒那个家伙肯定还会打什么鬼主意，到时候我又会变得很碍事，我一定会讨厌自己。况且，我的性格又麻烦，看到你不理我就会伤心。你不带我出去玩，我就会无聊。你不在乎我，我就会生气。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不喜欢我，我一定会很难过。”</p>

叶清玄愣住了。</p>

白汐向前，伸手，拥抱着他，那么用力，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紧贴着他的心脏，倾听着那里传来的久远回音。</p>

她闭上了眼睛。</p>

就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在黑暗中，他们第一次拥抱。</p>

这个世界这么冷，可找到了那个人，就不冷了。</p>

哪怕是没有月亮和光的世界里，拥抱着他，就不会害怕。</p>

“表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觉得你是盖世英雄。”</p>

白汐轻声呢喃，“每个女人心里的英雄只能有一个，遇到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别人啦。一直以来，我骗了你那么多次，你会讨厌我么？”</p>

“不会。”叶清玄摇头：“永远不会。”</p>

“那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还会来救我吗？”</p>

“会的。”</p>

叶清玄抱着她，却忍不住流泪，“哪怕我快死了。”</p>

白汐便笑了，抬起手，将他的眼泪擦掉。</p>

最后，踮起脚来，微凉的嘴唇轻轻地触碰在他的额头上，生涩又小心，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p>

“那就，再见啦。”</p>

她松开手，微笑着后退，一步又一步。挥手道别，笑容一如往年的初见。</p>

像是终于没有了牵挂，她已经自由啦。</p>

像是穿过了黑暗之后，从笼中走出，漫长的时光之后，她展开双翼，从过去的回忆中掠过，向着天空飞起，飞向叶清玄未曾去过的世界里。</p>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头，跪在地上，恭谨地迎接她的到来。</p>

一步一步地，她踏上了车舆。</p>

离自己远去。</p>

悄无声息。</p>

在寂静里，车舆再次前行。</p>

叶清玄沉默地凝视着车队渐渐地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p>

雪从天空中落下来，淹没了沉默的城市，覆盖了白汐留下来的最后的痕迹。</p>

他闭上了眼睛。</p>

转身离去。</p>

……</p>

……</p>

漫长的车队穿过了圣城的街道，出了圣城的大门，行进在荒野之上。</p>

远方传来海的声音。</p>

寂静中，车舆里的老人放下手中的书卷，轻声感叹：“他没有追上来，看来是你猜错了。你真的确定他会来找你？”</p>

“会的，一定会。”</p>

白汐笃定地点头，宛如陈述真理。</p>

就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白恒微微一晒，“你现在是我的女儿，他想要将你带走，未必那么容易。起码，要先有和整个震旦为敌的底气。”</p>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来救我，从你的手里。”</p>

白汐凝视着远处的圣城，轻声说：“如果震旦拦在他的前面，他就会击败震旦，如果你拦在前面，我就帮他一起杀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