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乱的呢喃：“是我篡改了观测记录，没错，是我……多好的机会啊，不能错过，不能错过……错过就没有了！那个老东西，宁肯将灯塔托付给别人也不想着给我！我花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思去取悦他，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没有错！就算是岩铁学院不愿意给我，那也是属于我的！”</p>

“就因为……这个？”</p>

叶清玄怜悯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笑话：“你欺骗了教皇厅，逼迫圣殿骑士团开启天国之门？只是为了这个？”</p>

“我要成为英雄！成为英雄的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p>

柯尔特癫狂地呢喃，眼神错乱：“错的不是我，错的是……错的是……对了，错的是那个杂种！他拦了我的路，他必须死……他死定了……嘿嘿，嘿嘿嘿……”</p>

他空洞地笑起来，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留下口水，像是野狗在梦乡中分泌出了贪婪。</p>

面目可憎。</p>

“最后一个问题。”</p>

叶青玄看着他，沉默了半晌，嘴唇数度开阖，到最后，挤出了嘶哑的声音：“为什么杀艾尔莎？”</p>

“艾尔莎？”柯尔特反问：“那是谁？”</p>

“……”</p>

叶青玄沉默，愤怒的……浑身发抖！</p>

“是不是……那个小女孩儿？”</p>

柯尔特呆滞地看着他，神情变得困惑起来：“反正她都是要死的啊，我干嘛把功劳留给别人？手刃天灾，这是绝好的政治资本呀，只有傻子才会放过吧？我让她痛痛快快的死，她一定会感谢我的，对吧？如果落进别人的手里，一定……”</p>

“够了。”</p>

叶青玄低下头，难过地闭上眼睛：“够了，柯尔特，闭嘴吧，我……不想在听下去了。”</p>

在一片死寂中，所有人沉默地凝视着这里，就连喘息的声音都难以听闻，只有柯尔特口中颠三倒四的错乱话语，还有空洞的喘息和笑声。</p>

在寂静里，叶青玄回过身，看着所有人，眼神悲凉又复杂。</p>

“你们，看到了么？”</p>

他抬起手，指着柯尔特的空洞笑容，声音嘶哑：“这就是你们所敬仰的英雄，这就是你们所膜拜的偶像……”</p>

他暴怒地咆哮：“你们，看到了么？！”</p>

“这就是你们那一套狗娘养的‘弱肉强食’的信条和用‘结果论’、用所谓的‘大局为重’所制造出来的世界！”</p>

一片沉默中，无人回应。</p>

“在这个见鬼的世界里，仅仅是想要遵从规则，去做一个好人，便被视为愚蠢，被当做笑话，被认为软弱可欺。付出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到最后，却被当做牺牲品，埋在这样的‘英雄’脚下！”</p>

叶青玄怒吼，质问：“难道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如此么？”</p>

人群中，骚乱产生了，低沉的喧嚣声响起。</p>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这个像是发疯了一样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究竟想要做什么。所以，神情复杂。</p>

所以，眼神才变得恐惧又悲悯。</p>

“对的，就是这样……”</p>

叶青玄看着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们忍受着这一切，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这样的世界不好！”</p>

他停顿了一下，用尽所有的力气，向着那些沉默的人嘶吼：</p>

“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们，这是错的！”</p>

他说，“这样，不对！”</p>

那一瞬间，他抬起手掌，月光化剑，冷厉凄绝的锋芒握在手里，架在柯尔特的脖子上。</p>

那月光刺痛了双眼，也照亮了浑浑噩噩的心魂。</p>

柯尔特从美梦中惊醒了，他呆滞地看着面前，看着这个分外陌生的男人。于是，那漆黑的暴雨像是从噩梦中落进现实，昭告审判将至。</p>

“我这是……要死了？”</p>

他轻声呢喃，巨大的恐惧的从心中浮现，主宰了理智，令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p>

“叶青玄，不要！！！”</p>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来了，那是狼笛，他终于赶到了，奋力向前，想要穿过了层层戍卫，向着叶青玄大吼：</p>

“放下剑！不要杀他！否则你……”</p>

叶青玄置若罔闻。</p>

只是凝视着柯尔特，看着他苍白的面孔：</p>

“祈祷。”</p>

“……祈祷？”</p>

柯尔特的嘴唇嗫嚅着，眼神哀求。</p>

“你应该祈祷。但祈祷不会有用。”</p>

叶清玄俯瞰着他的眼睛，眼神就变得冷酷，像是铁。</p>

“——一切报应，皆属应得。”</p>

冷厉的月光一闪而逝。</p>

悄无声息中，柯尔特的头颅从肩膀上滚落，眼中的哀求还来不及消散，便泯灭在月光之中。</p>

空洞的眼神里，再无任何神采。</p>

他死了。</p>

鲜血喷涌，落在叶青玄的脸上，将他眼中的铁光镀上了一层赤红。</p>

在混乱的惊叫和愤怒的咆哮声里，他回过头，凝视着那些错愕和狂怒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p>

他伸手，拭去了脸上的鲜血：</p>

“原来……血是这样的味道啊。”</p>

天空上，有浩**的钟声响起。</p>

在昏黄的夕阳下，庞大的钢铁城池中，那钟声回**，或许是在昭告着日落，或许是在宣布夜晚的到来。</p>

在一片混乱之中，叶青玄抬起眼睛，仰望着日落。</p>

他任由那些士兵扑上来，将自己压倒在地，给自己戴上了层层枷锁，押解着他，将他推向囚车。</p>

在那些喧嚣的人群中，他看到了那个久违的东方学者。</p>

胡先生察觉到他的视线，眼神就变得复杂又悲悯：“何止如此……”</p>

似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叶青玄笑了起来。</p>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曾经胡先生问过自己的话。</p>

“叶清玄，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会怎么样呢？”</p>

是啊，叶青玄。</p>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和你想象的不同，你应该怎么办？</p>

这个世界没有你想得那么美好。</p>

它很残忍，很可怕，冷酷且不近人情。</p>

善良和温柔只是偶尔的华丽点缀，在其他的地方，一片漆黑。大多数时候，公义和正理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p>

那些童话里所告诉你的东西，其实都是谎言。</p>

你又该如何去应对？</p>

“很简单啊，胡先生。”</p>

他轻声回应：“只要把这个世界变得和我想得一样就好了。”</p>

叶青玄闭上了眼睛。</p>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幻觉一样的声音。</p>

宛如沧海龙吟、垂帘燕语，那是一道似真似幻的琴声……在这琴声面前，知见之障，悄然碎裂。</p>

于是，一轮等待了许久的清冷月光从心口中升起。</p>

那是他的心脏，结合了小源的贤者之石在此刻幻化成某种瑰丽的结晶。</p>

它跃动着，在以太之海中掀起细密而悠远的波澜。</p>

那一瞬间，它穿透了层层以太之海，在天梯的引导之下，与那飘忽的源点合为一体。</p>

而就在所有人的凝视中，它升上天空，焕发着光辉，融入了那一轮静谧而清冷的明月，再不分彼此。</p>

月光遍照，洒落清辉，照亮叶青玄的白发和眼瞳。</p>

我寄愁心与明月。</p>

将此愁心，且寄明月。</p>

哪怕世界漆黑，可黑暗中，总有月光。</p>

月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