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发出声音，那声音像是木片在震颤，夹杂着水泡破裂的语音，刺耳又晦涩，模糊不清。盖文向前一步，凑到他耳边，仔细聆听，然后愣住了。</p>

“今天，皇家乐师团送来了一套乐师礼装，你已经有一套了，我做主，把它给班纳了。”</p>

老人看着他，“班纳在外面受了委屈，家族里总要照看着他一些。这种事情，下不为例，明白么？”</p>

盖文错愕的抬头。</p>

他知道那一套乐师礼装，那是乐师的甲胄，演奏者的威严所在。皇家乐师团送来的是制服，万中无一的炼金装备，内层中镶嵌着诸多乐章，近乎于一件贴身的乐器，可保乐师在任何情况下不会有闪失。</p>

“可是，父亲……”他张口欲言，老人的神情却骤然震怒。</p>

枯瘦的手掌打在他的脸上，无力，却令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老人怒视着他，竭力地喘息，那声音中带着浑浊的声音，嗓音嘶哑。</p>

“你做哥哥的，竟然要跟弟弟抢东西么！”</p>

他嘶哑地训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p>

盖文愣了一下，很快，他低下头，搓了搓自己那一件陈旧礼服的衣角，轻声回应：</p>

“是，父亲。”</p>

“今天你在校委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p>

他的神情明显不满，但并没有怎么追究，只是说：“你马上就离开学校了，不要跟那些下九流的家伙打交道了，平白侮辱了门风。明白么？”</p>

“是，父亲。”</p>

“还有，去了皇家乐团，不要乱说话乱惹事情，给艾德里安家族抹黑。记住，如果有机会的话，多跟他们提一提你弟弟的事情，不要光顾着一个人出风头。”</p>

盖文只是低着头：</p>

“——是，父亲。”</p>

“很好。”</p>

老人愤怒地神情略微地收敛了，冷淡地说：“你去吧，我要休息了。”</p>

盖文颔首，没有再争执什么，恭敬的转身离开。</p>

只是回头时，他似是无意地看了父亲一眼，看着他衰老的面容，浑浊的双眼，还有和自己决然不同的碧绿眼瞳……</p>

“真是不像啊。”</p>

他的心中隐约回**着一声叹息，关上门，离去了。</p>

……</p>

病**，老人闭眼沉睡。</p>

许久之后，窗外传来了禽鸟振翅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趁夜色而来，在黑暗中破空而至。</p>

浓厚的夜色中，隐约可以看到它模糊的轮廓，还有苍白的色彩。</p>

——那是一只白鸦。</p>

……</p>

……</p>

“老师你在么？”</p>

巴特敲了敲门，在门后，一片寂静。他等待了许久，又叫了几声，直到最后，办公室里传来了一个冷淡的声音。</p>

“进来吧。”</p>

巴特推开门，却愣住了：在门后的房间里，不复往日的华贵和精致，像是狂风过境一样，一片狼藉。</p>

就连老师最心爱的几件瓷器都被砸成了碎片。</p>

“愣着干什么，进来。”</p>

办公桌后面，英格玛的神情阴沉，他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端庄威严，鬓发丝毫不乱，令人望之生畏。</p>

看得出老师心情不好，巴特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面，只是恭谨地说：“老师您有什么吩咐么？”</p>

“过几天，你代我去乐史系走一趟。”</p>

英格玛的话令巴特不敢置信：“去问问亚伯拉罕，如果他愿意重新回到启示学院的话，我可以给他副院长的待遇。”</p>

巴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可是……可是……”</p>

“让你去就去，问这么多干什么？”</p>

巴特犹豫许久，终于发出声音：“老师，您难道不怕引狼入室？万一他答应了的话……”</p>

“那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p>

英格玛冷笑起来，“现在乐史系的影响力太大了，我们需要换种方法……如果到时候他有点眼色的话，就乖乖地不要乱搞。否则到时候在启示学院里，我有一万种方法收拾他！”</p>

他低垂着眼睛，淡淡地说：“天才又怎么样？等我的成果发表了之后，他一辈子都只能仰望我！哪怕是回到启示学院里也一样！”</p>

巴特愣了一下，旋即浮现喜色，“老师，您的解译有了突破了么？”</p>

英格玛只是看着办公桌上的书稿，数年的呕心沥血，花费了他无尽的时间，甚至耽搁了乐理的突破和研究，他终于完成了这一件杰作。</p>

等杰作发表了，亚伯拉罕那个家伙就再也无法和他相提并论，一个禁绝派系出身的半吊子，永远别想在启示派系上和自己并驾齐驱！</p>

“得到校委会的培植又怎么样？”</p>

英格玛轻声呢喃：“再过两个月，圣城峰会召开时，我就会成为举世公认的大师。亚伯拉罕只配被我踩在脚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