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两个丫头送来前,也是主家用心教导了的。金陵贾家的这些族人们远不如京中荣宁二府的那些生活骄奢,对一应豪门的排场亦没有多少概念,所知多有谬误,教这丫头的也多是臆想出来的规矩,不似贾家这等豪门大族的做派,倒似城里一些暴发之家想出来折磨下人的。这丫头听了一堆糊涂话儿在心里,见贾环睡了,她不敢睡,只是守着火盆,及至后来倦得很了,不知不觉就蜷到榻上睡着了。
这会子听了贾环的话,方不好意思起来,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儿,去外间寻另一个丫头去了。
这里贾环待烟气散尽了,方闭好门窗,衾内已是冷了,又不好叫人,只得将大氅搭在了被子上,胡乱将就了半夜。
次日一早,先叫人备齐了四色礼物,各色京中土产去见曾先生,敬呈了拜帖儿进去,不多时曾先生的孙子就迎了出来,口称“世叔”。贾环客客气气的随了他进去,大厅里见过了先生。行过礼数,便见先生仍是精神矍铄,老当益壮,又拜见了师母。曾先生打量他一番,见他出落得越发挺拔俊秀了,站在那里玉树也似,心里不由欣慰,便叫他房里去。
师生二人进房里落座,伺候的僮仆沏上茶来。先生笑道:“这是你在南边儿做官儿的一个师兄亲与我寄来的山茶,不是什么名种,喝着倒还好,你也尝尝。”贾环忙喝了一口,含在口里细了,极口夸赞。又奉上特与先生带来的一幅字画,言道是家里特送与先生的,谢先生费心。贾家出来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先生却看也没看,只随手插-入了放置画轴的瓷缸中,向贾环要他近日的功课来看。
贾环心知功课他必是要看的,忙叫小厮取来奉上。先生细细翻看过了,点头道:“不错,很见工夫。”他这么说,就代表贾环合格了。贾环却也并不很高兴,又将自己的盘算和盘托出。先生听了不语。他看先生不说话,只是盯着录有他功课的纸,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半晌,先生才捻须道:“也好,你是个机敏的,却不是那沉得下心的性子,早念完了未必不好。”
师生二人又叙了几句话儿,贾环便告辞回去了。师母还要人传话来留饭,他也推辞了。中午便是贾家族人设宴摆酒,同是一族,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贾环留心听他们说话,听得贾赦贾政兄弟虽不知怎么没派人追索祭田之事,到底出了一份钱资助族中贫寒学生。上回贾环见过的那孩子也被拉了来列席。贾环便叫了他过去,一句一句的问他话。那孩子倒不怯场,说话条理清楚,有理有据,令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