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当然只是个平庸的妇人,一生被束缚在后院,虽然锦衣玉食,却没有多少见识,但她不是傻子,宝钗更是个聪明姑娘。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这个社会允许女孩子出去打拼创业就好了。如果接手家业的是宝钗,一定不会像他这样焦头烂额吧,她一定会有办法处理一切。她就是这样厉害的一个姑娘。
两个人都静默下来了。
在这样的时刻,不需要说什么,只需要有一个人在。我知你是谁,我不知你是谁,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原是茫茫宇宙中的两粒尘埃。我们本毫无联系,但是宇宙为我们建立了这一种联系。我们不需要靠近,但从此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关系又将牢不可破。
贾环漫无边际的想着这些无稽的东西。他原来是个理工科的学生,没有多少文青的情怀,人生啊宇宙啊漫想啊这些虚幻的哲学的东西对他来说,吸引力远远不及函数曲线和电子碰撞来得妙趣横生。但他不可能凭借那些东西出人头地,获得独立的资格。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儒学科举,讲究的是诗词歌赋,为生存所迫,他不得不丢开了自己心爱的理科,转而对过去无爱的文科深入钻研。当然,他现在想到的东西也一样与他平日里读的无关,只是文人习气发作罢了。
薛蟠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倒了两杯酒,对贾环说:“来吧,喝两杯,一切都会好的。”他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脸上却发着光,用热切掩饰突然而至的悲哀:“敬我们,敬穿越,敬无常的命运让我们最终在这里相遇。”
贾环笑了笑,也举起杯子和他相碰:“敬穿越,敬我们。嗯,也敬命运没有让我们变成这个时代的底层劳动人民吧。”
薛蟠仰着脖子一口把酒灌下去,哈哈大笑起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让我想想,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这世上又会多几个像是‘囊虫映雪’啊、‘凿壁偷光’啊之类的故事了。我们也不会在这里喝酒,而是和不知多少人赔笑。冬天不知有没有一件破了洞的棉袄,夏天没有冰,只有蚊子和农活,那什么的时候用树叶,没有树叶就用麻绳……”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猥琐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就闪烁起了泪花。他伸手去擦眼睛,说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动情,贾环检查了一下墙壁,发现隔音效果很好,声音传不出去,也就淡定地坐下来,捡了筷子吃起了菜。
等他吃饱了,薛蟠的哭声还是没有减弱的趋势。他有些烦恼,也有些佩服,只好说:“穷人有穷人的过法,富人有富人的烦恼。做个富人不一定就比做穷人高兴多少啊。”
他知道自己说得不好,因为薛蟠马上就抬起头来,通红着一双眼睛,哑着嗓子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给我灌毒鸡汤了行不行?”
贾环没办法,只好也使出他之前用的那一招来,伸手压了壶倒酒,劝他说:“行了,大老爷们的,别哭天抹泪的了,要是哭能解决问题,我能陪你把长城也哭倒了有什么事儿喝一顿,比净知道哭好点儿,心里也能好受点儿。”
薛蟠又是一气喝了,连喝空了三壶,才打了一个酒嗝儿,情绪平定了些,趴在桌子上,看着贾环,问他:“你那时候是怎么过来的?虽然我不了解,但是想想也能知道,贾家这样人多的地方、绝对、不如薛家、适合、人类、生存。”他又打了个酒嗝儿,说话也有些大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