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书的动作停了一下,咬了咬唇,才轻轻抱怨道:“这些天,霁月那蹄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常常的不见人。她不在,有谁还肯尽心。这里外里的事儿,可不就得我担起来么。”
贾环捧着热茶,放松地倚着椅背,眼神漫无目的地滑过她身上,信口答道:“唔,霁月她妈病了,我做的主,叫她回去照看她妈。”
蕊书大吃一惊,眉毛不自觉地挑了起来,问道:“这事儿我如何不知道?”贾环奇道:“什么都要你知道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难道告诉了你,你还能代她去向琏二嫂子告假不成?”蕊书胡乱挥了挥手,自己嘀咕道:“怪不得宝玉房里的麝月这几日也行止不同,原来是她妈病了,怪道呢。”
贾环也不去管她,自喝自己的茶。蕊书嘀咕了一阵儿,也转回去收拾衣裳去了。贾环的衣裳一向是她管着,只有这些大毛的衣裳雪褂是霁月收着的。这回霁月有事,就暂时把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极。
帘栊轻响,一身青缎掐牙背心儿的霁月走进来。贾环放下茶碗,问道:“你妈还好?”霁月笑答道:“还好,多谢爷还惦记着,我姐姐陪着她呢。我想着爷虽宽厚,我们也不好太放肆的,因此回来应一阵差。爷有什么差使,这里就吩咐了,我赶着办去。”
贾环看她脸色还好,脸上的神情却有些急切,知道她这是心里不安,急于弥补之故。只是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急事要办,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的转了一圈,忽然想起来什么,去大抽屉里取出一只刻了藤花的木盒子,吩咐她道:“这是蔷薇硝,市面上等闲见不到的,品相很好,和平常的银硝不同,搽脸最好的。如今是春天,眼看着开的花儿粉儿的多起来了,正是最容易生春癣的时候,林姐姐每年都要制了这个搽脸。我本来是要亲自送去的,谁知事忙起来就混忘了,你既有心,就由你送了去也是一样的。”
霁月忙应了一声儿,接过东西又问:“咱们家的姑娘还罢了,一向不大用这个,想来也不理论。史大姑娘却比林姑娘使得还厉害的。”贾环睁圆了眼睛,讶然问道:“史大姐姐又过府来了?”蕊书回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史大姑娘一早来了,只是你们又上学去了,才没得见,这会子正在老太太那里呢,你若想见,只管见去。”贾环果然站起来,倒唬得她直问道:“你果真要去?”贾环笑道:“见她做什么,什么熟人呢,还是她特别讨我的喜欢呢?不去。”说着打发霁月去与黛玉送硝:“只管给林姑娘去,旁的人不相干,很不必理会。史大姐姐就住在林姐姐那里,她要使,只管问林姐姐要。我的东西却没有给她的。”霁月又道:“有没有什么话儿要我带去说给林姑娘的?”贾环一时倒叫她问住了,想了一想,只道:“就问姐姐好罢了。”霁月答应了一声儿,叫了个小丫头一块儿去了。
这里贾环吃了饭,又磨墨写字,蕊书在一旁候着剪烛花儿,只剪了两回,霁月便回来回了黛玉的话。贾环便歇下了。一夜无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