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抬头笑道:“古云‘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儿子不敢懈怠。”
贾政闻言更是高兴,连连道:“好,好,你去吧,我也不白嘱咐你了。”
贾环倒退着出去,出了门三五步,还依稀听见清客的奉承声和贾政的自谦声。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这回可不是在贾政面前的拘谨守礼了,整个人透着一股活泼劲儿,问贾政的小厮:“宝玉呢?已去了么?”
那小厮撇了撇嘴:“身上不好,歇着了。”
自打上了学,宝玉的大病小病就没断过,一早起来哼哼头疼是寻常事,家里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只有老太太纵惯他,由着他报病。
贾环一听就知道是宝玉的“老毛病”又犯了,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后面的话想也知道,是不大好听的了。
原来这贾家的家学系始祖所立,专为教导族中子弟有不能延师者。宝玉贾环兄弟自有老师,只是如今逢了节日,老师自回家去了,路途遥远,一时不得赶回来,因此只得往家学去,胡乱混两天日子罢了。
这家塾原为贾家族中贫寒子弟而设,日供一顿茶饭并两顿点心,冬日有暖炉,夏日少蚊蝇,乃是个绝好的去处,因此三亲六戚中多有附在此处读书的,却不是为了读书,单为学里不花一个大子儿的点心饭食和纸笔。
贾环虽没来过,只凭过去的经验就可断定,这里八成是个学渣云集的地方。
大概是节日刚过,学里并没有几个人,一间屋子稀稀拉拉的,还坐不满一半。因为先生还没来,学生们放松得很,有的嬉笑玩乐,有的趴着不动,只有寥寥几个在整理书本。
这些据说都是贾府亲戚的学生里,贾环只认得一个,就是东府里族兄贾珍的侄子贾蔷。说起这贾蔷,亦是贾家的嫡支出身,父亲去得早,他由叔叔贾珍抚养长大,自小长在宁府,一向和贾珍的独子贾蓉最是要好。
他也看见了贾环,当即眼前一亮,笑嘻嘻地凑过来道:“环叔真是勤谨,怪道我们老爷不绝口的夸你呢,侄子我佩服得不得了。”
贾珍会夸他?夸他什么?贾环心中对不学无术的贾珍的赞语不置一词。
他笑骂道:“少扯淡!你一个人?蓉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贾蔷仍是笑嘻嘻的,他生得好,唇红齿白的小男孩,薄薄的嘴唇微翘,天然的情致动人:“蓉哥儿有事呢,来不了。”
“和我也弄鬼儿!”贾环不以为然,“他有事,他能有什么事儿?叫珍大哥哥知道了,只有打折了他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