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稻田里的稻谷收了回来。天公不作美,连着好长一段时间的大雨,村里好些人家的稻田多少受到了冲毁,虎子家有一部分在低洼地的稻田也被水冲毁好些。
可赋税却有增无减,将虎子爹娘愁得拼命地节省下家用。晓妍从不像其他小孩一样吵着要这要那,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家里做些事情。
她跟着虎子娘辨认了好些野菜,经常带着林冬儿从野外摘些野菜回来,有些煮得好了,也并不难吃,又多少可以填填肚子。
虎子也常在下了学堂帮做些事情。本来他不想再上学了,省些嚼用,但虎子爹娘却不许他半途而废。
这一对儿女的懂事,令虎子爹娘很感安慰。
林冬儿还在天真浪漫的时候,并不懂得这些,她家生活的主要来源是做帐房的爹爹的收入,种的庄稼并不多,除了比不上村里较富裕的几户,日子比村里一般的农户过得要好些。
一次在饭桌上,林冬儿嫌菜不合胃口,一把推了饭碗,将饭全折在了地上,林婶子沉下了脸,恐吓冬儿说再不听话就将她卖了去做丫鬟。
冬儿并未被吓住,晓妍却沉默了下来。她知道林婶子说的事情在村里是有的。
村里一个比她们年龄大三、四岁的玩伴林四儿就被爹娘唤了人牙子带了卖进富贵人家做丫鬟。在刚听到要卖她的消息时,林四儿哭得泪人一般,林冬儿也陪着大哭,拉着小妍要带着林四儿寻个地方藏起来。可佟晓妍知道,这有什么用呢?终究阻止不了林四儿被卖为婢。
村里有好几例这样的事情。在这世界,卖了自家女儿去做丫鬟并不丢人,而是无奈。虽然为奴,在富贵人家起码还有口饭吃。若是运气好做了富贵人家老爷、公子的小妾,还可以帮衬一下娘家人。
那天,虎子爹娘愁着张脸将家里剩下的粮食盘算了半天,晓妍坐在旁边听了半天,心情郁闷起来,搬了张小板凳坐到院子外的晒谷场上。
晓妍住的小院落比她初来时有了些变化,在院子边上加了一圈土坯墙,砌墙的土砖是用泥混着打碎的稻草用模子夯实了做成长方块,晒干了便成了,砌起来上面加个茅草顶便是院墙了。墙砌起来之后,果然未再丢过鸡蛋和鸡了。
在院子外还整了一块平地用来晒些谷子、豆子等粮食,方便多了。
而现在,晓妍正坐在晒场上忧郁地看着远方起伏的群山,双手托腮,忧思无限地长长叹了口气。
“哈哈,瞧这小姑娘,竟还会叹气?不像小孩儿,倒像经历了世情的大人一般。”突然响起的一个清脆声音将晓妍惊了一跳。
晓妍转头看去,只见两匹骏马各驮着一个人,从院子旁边的路上缓步踏来。那两匹马脚步轻盈,并不是寻常庄户人家用来拉稻草、运杂物的普通马儿,而是两匹专用来代步的骏马。一匹马上正在说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书童,衣裳颜色清淡但布质却是绸缎。另一匹马上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眉目俊朗,身姿如挺拔的青松,气度刚健,只是眼里深深隐着一种伤感。那少年人只是静静地看了晓妍一眼,晓妍却似乎看到了初夏那一轮初升的朗月。
那书童饶有兴致地问晓妍:“你为什么要叹气啊?谁欺负你了?”
晓妍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在学我爹娘呢。”
那书童觉得有趣,停下了马,微微倾斜了身子微笑着问晓妍:“你爹娘为什么叹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