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展猛然转身,高云伯扼在她脖颈的手依旧没有挪开,脖颈处一片殷红透出皮肤。高潜展没有丝毫停顿,死死盯着高云伯,泪流满面。
她不知此时许久未见的阿耶说出这番话的用意,但自记事起便未曾见过的阿娘,此时头颅近在咫尺,让她内心再也无法平静。
若是真的,她该怎样面对顾醒?若不是真的,那阿耶这么说又是为何?
本就未曾经历太多世俗的她,此时脑海中已如黄河之水,波涛汹涌,浑浊不堪。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变得不那么不堪。
没有人辩解,顾醒没有,高承英没有,老倌家没有,甚至连高云伯也未继续雪上加霜。
仿佛当下此间,都在等待高潜展的一句话。高承英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无法改变事实,也无法指摘高云伯的过错。
刚才的一念之间,已经让她肝胆欲裂,如今还要继续大义灭亲,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而顾醒已然乱了,他并不知道高云伯是如何知晓,但自己刚才抛来头颅的一幕,或许早已被高潜展看在眼里。只是高云伯选在此时“揭开真相”,便让他陷入万劫不复,背负一生的罪孽。
高云伯缓缓放下扼住高潜展咽喉的手,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杀心。但从那句话脱口而出,便已是杀人诛心。他在高潜展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将生根发芽,慢慢长大。
高潜展啜泣的面庞已是梨花带雨,双目被眼泪遮蔽,望着顾醒模糊地身影,嘴唇微颤,“顾家哥哥,阿耶说的,可是真的?”
高云伯太了解自家女儿的心性,他说出这番话,便是要让她去找顾醒求证,但顾醒会不会承认,却是不得而知。
但这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就在两方暂缓,对峙不下的当口,高云伯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箭,朝上空激射而去。令箭伴随着一阵破空声炸响,在本就有些寂静的午后,荡起阵阵波澜。
此时已经快要逼近赤龙道的黑袍老者,停下脚步朝着令箭方向望去,眼神中除了冷漠,还有几缕憎恶。但最终还是轻叹了口气,嘴中嘟囔着不知名的言语,朝着令箭方向遥遥一指。
那一众黑甲铁尸中便分出二十余具,开始快速向着令箭下的高府移动。
黑袍老者做完这一切,快步向着赤龙道奔去,嘴中自语,“高云伯,你好自为之。”说完身影便没入在一众黑甲铁尸中,消失不见。
高云伯的异常举动自然吸引了贾鸿道等人的注意,未等他有其他动作,便要冲上去截杀此人。高云伯见势不妙,便一把抓起高潜展往大堂内退去,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有些刻意的拉扯。
顾醒没有答出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聋拉着脑袋,跟丢了魂一样。高潜展被高云伯抓走,也像个提线木偶,眼神呆滞。
这一切在高云伯看来,却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顾醒没有答话,便是间接承认了“恶行”,那么自然再也无法面对高潜展,却也无法再对他出手。因为只要有高潜展作为“护身符”,便可高枕无忧。
此时两人,明明相隔不远,却似一河两岸,再也无法像曾经一样,无话不谈。
一张宽大的手掌重重拍在顾醒肩上,将他从沉重的思绪中给拉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浑厚的嗓音宽慰道:“少年人,这就是成长。成长的过程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失望,而每一次失望过后的重新站起,才能让你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