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在高承英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每每想起那一夜三人惨状,就心悸莫名。而黑袍老者却更加坚定了心中之事,但却因心湖荡漾无法压抑自己的形态,让高承英不敢再靠近分毫。
虽说后来两人之间交集越来越少,但高府却与无量城的捆绑越来越深,这确有授意之恩的师父,也开始依仗着高府势力,开始暗中布局。
这军帐中的“魑魅魍魉”,便是黑袍老者苦心经营这么些年的手笔。
但这世上若是有人敢言“鬼神之说”,那高承英却是不信的。黑袍老者所炮制的“魑魅魍魉”,也不过是用独门秘药让这群人丧生心智,力大无穷,悍不畏死罢了。
只是当人丧生了心智,就已经不算人了。
高承英也从黑袍老者那承袭了这种手段,但却改良出了傀儡之法,算是一种变通,也许也是未能泯灭人性的底线。
黑袍老者回头望向在猎猎山风中沙沙作响的军帐,没来由地生出几许豪迈。仿佛等到初阳跃空时,便能站在洛阳城头,指点江山。
高承英心中起伏不定,终究还是问出了一句不该问的话,“师父,若是此行无功而返,又当如何?”
黑袍老者闻言浑身一颤,停住了身形,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高承英那被山风吹红的面庞,一字一顿地说:“不成功,便成仁!”
高承英低下高昂的头颅,她从不愿对旁人示弱,哪怕是面对高家家主的时候,也不曾示弱。她的柔软只能给一个人,那便是从小宠爱的妹妹,高潜展。
但此时,她不得不低下头,形势迫人,她只能如此。她在低下头的刹那,从黑袍老者眼中看到了一抹决绝,这是一位风烛残年老人最后一搏,为了心中的夙愿。
高承英忽然有点伤感,人活着为了什么呢?太平盛世要活的潇潇洒洒,醉酒当歌,人生几何。那身逢乱世,只能夹缝求生,朝不保夕,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权势,终其一生呢?
此时的高承英不会明白,就连黑袍老者也没有想明白,但人活着,不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吗?
否则,人生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有人居于静,看山河风月,云卷云舒。有人居于动,跃马定山河,马革裹尸。有人居于庙堂,指点江山,兵戈铁马。有人居于江湖,醉里挑灯看剑,醒时闲庭折花。
这便是人的心境,是每个人存在的道理和根本。
高承英被推倒禁军统领之位上时,并未有如此多的念想,但终究世事不由人,反倒逼迫着她向着世道妥协。她不是没有想过,想过阿耶、师父乃至李存勖等人的心境,但终究还是猜不透。
或许,人心终究如湖,看到的只是表面的涟漪,其下的波涛汹涌和怪石嶙峋,都只能自知。
所以,她还是问了这一句不该问的话,想为这一次势必会玉石俱焚的孤注一掷留下一条不可查的退路,但却被黑袍老者一句话“截杀”。
“那便战吧”,高承英心念及此,又猛然抬起头,迎上黑袍老者的目光,充满了坚毅和果决。
黑袍老者收回了视线,吩咐道:“继续盯着那群江湖人的动向,切莫着急动手,说不定还能成为助力。”此言一坠,黑袍老者又开始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在月落间格外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