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关心你好了好了以后都不问了你快去吧……」把申屠神辉推出营
帐倪妙筠反身拉紧了门帘一颗心扑腾扑腾几乎跳出了胸腔。
方才那股奇妙的烦闷难受至今犹有余悸也是第一回对某种情绪有着巨大的
排斥从今往后再也不想有。
她仍不明所以却深觉这股烦闷已随着吴征的体谅
而散去再被他热热的手心摸了摸发顶心悸像是化了成了思思甜意充斥心间。
他肩负的东西太多比自己从前至今加起来的都多可他一贯乐观从未将
心中的不快与郁闷加诸于身边人。
倪妙筠深知这种品质多么可贵往日同门相处
时都有两人争吵反把怒火撒在劝和者身上。
吴征却没有从没有以至于倪
妙筠以为他没有脾气任人怎么揉捏也不生气。
今夜一场摩擦才察觉他的内心
深处也有敏感也有伤痕也有迷茫。
倪妙筠也长舒了一口气有什么事就直说高兴就高兴生气就生气她喜
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今后即使还有这样的摩擦也不会酿成大祸。
不知怎她忽然冒起个荒唐的想法:越摩擦越热乎了……
申屠神辉出了营帐挥退左右趁着无人消失在夜色里。
营中已是紧张的战备
状态兵丁来往巡逻甚严好在后营不算太大顾盼的营帐也相隔不太远。
这座营帐的背后有几只草扎的箭垛正巧可以藏身——暂时的当值的兵丁每
日都会不定时来查看。
至于何时来查则每日皆不同营中只有一人知道得清
清楚楚因为时辰是他申屠神辉定的!
不出纰漏顺便假公济私。
当时冒出这么个古怪法
令时倪妙筠看他的眼神
也是古怪之极又是嫌弃又是佩服。
今夜有一个时辰。
申屠神辉的轻功之高世所罕有他几个兔起鹘落般的纵跃准准落在箭垛
上没发出半点声响便藏在其中。
两点漆黑的眼眸从缝隙里打量着营帐夜色里
不是挨在跟前谁也瞧不见。
营帐内没有灯火只能等待偶尔夜风拂来吹起帐角露出一丝缝隙借着月光
在雪上反射出的一点点光亮。
这一角恰巧对着顾盼夜风来时终见到少女合
哞侧躺的绝色容颜。
容颜并不恬静没有少女熟睡时的可爱微锁的眉心里可见隐忧重重。
厚实
而温暖的棉被将娇躯裹得严实少女却仍蜷缩着仿佛不抱在一起缩称一团便
无法安下心来不能入眠。
帐角吹起顾盼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睁开清梦般的眼眸顺着缝隙向外看去。
营帐的阴影遮得视线里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但每夜都有的感觉如此清晰。
暗的寒夜里仿佛有一双温情暖意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陪伴着她。
顾盼看了好一会竭力想要看清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恐惧与不安的心渐
渐宁定。
倦意袭来终于合上双眸沉沉睡去……
燕历建光二年盛历嘉平元年两位一前一后登上帝位的新皇也一前一后
改了年号。
栾楚廷踌躇满志一心继往开来横扫六合故定国号为建光。
张圣杰
看着缩手缩脚只愿过太平日子故定国号嘉平。
除夕佳节家家团圆烟花爆竹映得天际亮如白昼中原大也热闹了整整
一夜。
初一的早晨还要张贴春联走门串户拜年祝福得抓紧了睡上一两个时
辰。
这一睡总是特别沉特别香。
至寅时正中夜正深。
葬天江上大雾弥漫江中渔船的灯火都透不出几丈之远。
燕国寿昌城头的当
值兵丁无精打采远眺江面打了个呵欠。
天寒冻轮值本就倒了血霉幸好
今夜佳节不仅吃了几口好菜也喝了几杯好酒。
睡了半夜从温暖的被窝中被拽
了起来酒尚未全醒困意仍深不得不倚靠着女墙打起了瞌睡。
「老李醒醒。
同伴的警示声让他惊醒过来城头处出现了百夫长的身影。
比起燕国的西北
两面战事频繁不同寿昌城城高壕深却像个高大威猛的石狮子只能当个摆设。
濒临葬天江对岸便是盛国。
寿昌城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发生过战事尤其张
安易登基之后这座城池已成两国贸易通商的绝佳点一派安宁祥和。
几十年日复一日的太平日子足以麻木每一个人。
不仅老李这样的普通兵丁
如此军官也是如此。
百夫长上了城头骂骂咧咧又吊儿郎当嬉笑。
在西面与
大秦国的连场血战才能换来驻扎南国边的安宁到了这里享受些太平日子更
像是对有功将士的一种褒奖。
懦弱的盛国人便是拴条狗在城头上他们也不敢丝毫动弹。
每一年寿昌城
都会收到大批来自盛国的供品吃穿用度运往长安供朝中分配。
铁器军资则经水
路运往南坪那里官道四通八达自会送往北境与凉州三关一带。
他们嘲笑盛国人有时也有些怜悯。
盛国每年出产多少铁矿冶出多少金铁
都得报与燕国知晓。
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做了贡品剩下的那一点恐怕国内的平民
们要用的铁锅扒犁之外也就防防境内的山贼了。
正因有了这样懦弱的国度燕
国才有足够的军资补给可以北拒黑胡西征大秦。
也正因有了这样懦弱的国度
燕国南线一贯不需驻守重兵可以集中兵力应付西北两线。
刀枪剑戟都不定能凑齐的国度要那么多兵力来干什么?
偌大的要冲寿昌城驻军也不过二万而已。
至于沿着葬天江一线的大小城池
多的没有超过二万军有些小城甚至只有三千人。
就是这样在延绵千里的国境线
上驻军大约也就是号称十万葬天江旁依然几十年一派和谐长治久安。
「兄弟们辛苦辛苦明早将军还有赏赐下来等换了勤再一道儿去吃酒。
百夫长拍拍兵丁们的肩头该有的巡弋不能
免做做样子该有的也得有。
「好极……」欢呼声刚起百夫长忽然狐疑望着江面手搭凉棚张望片刻
看不清他眉头一皱。
久在沙场征战的警觉让他心头不安忙唤过两名兵丁道:
「速去江边查探即刻来报。
小半时辰过去没有回报没有回音什么都没有。
百夫长又派去了一队十
人又是杳无音信。
大雾茫茫的葬天江仿佛变成一只噬人的巨兽正张大了嘴
瞄准了寿昌城。
「快快报与将军!」百夫长翻身上马与另两名百夫长带着队列一齐出城
整整三百人的队伍让他们心中稍定。
江边就算有怪物这么多人也定能发出警示。
江边蒿草枯黄隆隆的江水之声深处不知有什么危险。
百夫长慢慢摸到江
边脸色吓得发白。
只见数百艘大船一眼望不到边际正顺江而下划向岸边。
已靠岸的几十艘船下了锚钉在岸边像铸起了一座大桥。
且不断有船靠岸桥也
在增大。
「有人有人敌袭敌袭!」兵丁惊叫起来瞬间便有几人倒在血泊里。
蒿草丛中也不知埋伏了多少敌军正亮出明晃晃的刀枪杀来。
怪道探子没有回报原来江岸已被敌军控制了。
百夫长恍然大悟不可置信
望着来敌:盛国人是盛国人。
他们早就潜入寿昌城今日提早隔绝江岸的消
息天又大雾看不清。
他们……他们居然敢进攻?幸好这一回谨慎带来了三百军
就算冲不出去杀声也能警示城池了。
他添了添嘴唇露出个嗜血的笑容抽出长刀道:「兄弟们让这帮盛国的软
蛋子开开眼!」
杀声四起中央楼船上一人眺望寿昌城喃喃道:「不时换防燕国皇家真
是天生将才!」
「韩将军要不要增派人手以防敌军出城?」
「不用今日大雾项景山不敢出城迎敌。
我军军阵已成就算出来也不怕
他依令安营扎寨与寿昌城对峙即可。
」韩铁衣伸手点了点岸边道:「这一队敌
军都杀了祭旗。
喊杀声持续了三炷香之久便归于无。
燕军悍勇面对一倍的敌人被重重包围
之下也杀伤了盛军百余人之多。
韩铁衣闻言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战局并不意外
盛军的战斗力确实无法与燕军相提并论何况寿昌城里驻扎的是北方与黑胡大战
的精兵。
盛军想要强大起来唯有付出无数的鲜血。
这一艘楼船阴影里一人在听闻了战事奏报后喃喃道:「三十万大军若能
留下十万便算成功了……」
天光放亮之后已严阵以待的寿昌城头守将项景山终于看清了城外的模样。
这一夜不得安宁人声嘈杂盛军已立好了延绵十余里的寨栅看人数有五六万
之多。
同所有燕军一样他也不敢相信盛军居然渡过了葬天江突袭寿昌城。
就算
吃了熊心豹子胆盛军也不敢这么做。
可是眼前的一切就算在天明的晨雾中也
一样真实。
盛军并未攻城只驻守在寿昌城旁。
不时还有探马与信使从东北两面前来
项景山看着雪片一样飞来的奏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除夕夜盛国像是鬼一样冒出来的五路大军齐齐渡江。
除了寿昌城这一军外
俱是从江面狭窄处骤然突袭。
诸如潼农新都召南等郡猝不及防敌众我寡之
下相继失陷。
盛军预估有二十余万千里江岸除了寿昌陆江大宛等几处大
城之外居然全是盛军的烽火。
不是燕军弱小而是人数相差实在太大且盛军的装备之强之丰足全然
出乎燕军的意料之外。
大秦投诚之将韩归雁率军三万进攻新都之时围而不攻
新都守将俞俊出城迎战。
两军对垒俞俊一败涂……
退入城池之后俞俊不忿重整兵马五日之后又战再败又涂……韩归雁藉
兵力之优指挥若定其后俞俊坚守不出韩归雁便顺势攻城。
一战俞俊全军覆没除聊聊百余军拼死杀出重围之外俱已沦为亡魂或是阶下
囚。
九死一生的燕军哭道:「盛贼箭下如雨……」
「箭下如雨是什么个意思?去他娘的箭下如雨。
」项景山一头雾水甩开邸
报骂道:「一帮子蠢货废物连盛贼宵小都打不过!」
他不像俞俊他是燕国大将军丘元焕的心腹将领深明「狮子搏兔亦用全
力」的道理。
他绝不会轻敌即使是羸弱的盛军他也会瞄准机会对着要害全力
一击。
盛军兵力占优韩铁衣几次搦战他都坚守城池。
现在还不是决战的时候
项景山居高临下残忍一笑来吧来攻城吧等寿昌城下尸身堆积如山的时候
老子会把你们全部赶到葬天江里喂鱼!
然后他就看见了一员大将银铠白袍举着
长枪朝寿昌城一指箭下如雨…
「盛贼哪里来的箭枝哪里来的箭枝?」项景山沙哑着嗓子躲在大盾背后嘶
吼。
足有五千人的射手借着葬天江送来的江风一蓬又一蓬射出狼牙锐箭
仿佛无休无止……
城壕上已全是倒插的利箭密密麻麻无立锥之。
项景山计算过从早至
今五千名射手一人至少发了一百支箭城头上便是五十万支箭!
不算不知道一算下来足以让人手脚发软。
盛军的箭雨还在继续覆盖着整
座城壕。
项景山无比后悔在城中已退无可退若是早些出城还可冲过弓手的
射击距离贴身近战以燕军的精悍即使兵力不足定也能杀得两败俱伤……
可他知道没有机会了在箭雨的掩护下燕军守城时已伤亡惨重现下被压
制得彻底抬不起头来谁上了城壕都得死!而盛军已在登城城墙的优势不复存
在白刃交兵的巷战燕军自相拥堵互相践踏又能活下多少来……
柴郡的陷阵营自战火燃起便没有动申屠神辉依然带着恶心的嘴脸每日操演。
战报每日都传来他乐不可支。
盛国为了此战筹备了足有二十年临阵又得了自
己的强援眼下的战果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燕军的骄兵悍将只怕到此刻
都没把盛军当一回事。
除夕进军元宵已得胜果。
短短十五日时光拿下了燕国近十座城池尤其还
有寿昌这样的大城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到现下才如梦方醒吧?
紫陵城里那位皇弟一定目瞪口呆他最希望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只是走向全
然不如他所预料还不知道他现下是诚惶诚恐呢还是日夜祈祷盛军大败。
申屠神辉弹了弹邸报交给倪妙筠道:「铁衣拿下了寿昌城不过损失也很惨
重正在城中整军。
这是意料之中雁儿夺了新都之后预计再过半月要往寿昌
与铁衣汇合。
到时候咱们出柴郡把将士们往雁儿手上一交……」
他话音尚未落下就听营外于右峥喊道:「大人十万火急。
「嗯?」申屠神辉的笑容立时隐去喊道:「快拿来。
火漆的信封通红得像鲜血。
申屠神辉拆开之后一目十行眉头立时锁了起
来——这脸上连眉毛都没有尤其显得狰狞。
「传令整军放船即刻出征!」
将令如火突如其来的出征令让陷阵营里一片忙碌。
虽已准备了许久也在
等待随时下达的军令但真到了这一时刻军中仍是震撼无比。
五万大军开到了江边这一处江水湍急江面却不过五里宽。
与柴郡隔江相
对的燕国梅冈郡如今已暂归了盛国此去一路坦途。
两艘的大船顺着江面两岸放下成群的纤夫拖着被大铁链子连接的两船船身
下锚落定将船身在两岸固定好。
数十艘大船又放了下来纷纷卡在铁链上在江面
搭了座宽大的浮桥。
五万大军立刻动身渡江踏入燕国境内。
「铁衣打下了寿昌城这一处最为重要。
现下接应也好今后撤军也罢寿
昌城丢不得。
原本的计划是半个月后雁儿从新都城动身接替铁衣守卫寿昌城
咱们陷阵营也去寿昌城汇合十来万的大军拱卫城池还可驰援左右可保万无
一失。
」一路上申屠神辉向倪妙筠诉说着邸报中的军情:「这些是此前料定了的
不想燕军的反应远比想象中的快。
铁衣这便刚拿下了寿昌城没几日便有燕军自
淮远南下看样子目标正是寿昌城。
这一队燕军势大铁衣已急令雁儿赶往寿昌
雁儿如今已在半途两日后和我们在河阳左近汇合一同赶往寿昌。
「燕军来得这么快?」倪妙筠愕然道:「他们刚与草马黑胡大战一场为何
反应如此迅速?军资筹备也能跟得上么?」
「可能是有所察觉盛国的动向吧。
啧梁玉宇把消息泄露了出去可能就从
这点只言片语的消息里猜出来的。
」申屠神辉不住举目远眺道:「他们定然是组
了一支精兵迅速南下一应供给优先保证这批精兵。
领军的将领还不知是谁想
来也非同小可。
目的也很简单趁着咱们立足未稳先把这一带搅乱
让我们难
以站稳脚跟待盛军后续大军掩至我们就难咯……」
「韩将军还有别的对策么?」
「不知道。
我们先往河阳汇合雁儿再说战局瞬息万变需得随机应变才是。
来人!传我将令:诸军小心在意哨探远放五十里时时轮转十二时辰无休违
令者斩!」
想不到战局的变化这么快申屠神辉心中有强烈的不安。
盛国虽旗开得胜占
据了几座城池可这里是燕国经营了百余年的盘想站稳脚跟哪有那么容易?
且燕国这一次反应神速且大军急速南下显然已提早做了准备。
他曾亲眼见识
过燕军的悍勇与骁骑的可怖思之令人不寒而栗。
这支新近南下的燕军不是驻
守在葬天江边麻痹大意当做度假休养的燕军可比的……
更可怕的是燕军从哪儿来?击败草马黑胡之后燕军便徐徐南向分批驻
扎在中原一线。
往寿昌城的料想是兖州驻军那么其他方有没有燕军南下?徐
州和冀州的驻军呢?
申屠神辉见散出了哨探才略略安心这些猎鹰都是武林高手就算遇到战场
上的老猎鹰保下命来总是没有问题的。
陷阵营渡江之后先向北行出一日约百里便掉头向西韩归雁领着五千兵俱是
骑军可河阳左近多山峦骑军长途行军各类补给想要跟上本就不易再算上路
程的话比陷阵营抵达的时辰还要慢上一些。
陷阵营操练虽精可要与燕军骁骑对阵还是太嫩。
燕军南下之后这一带危
机四伏谁也说不准会不会遭遇敌军和韩归雁的骑军提早汇合是上上之策。
一路疾行再有半日就能抵达河阳。
申屠神辉焦躁的心也安定了许多他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