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一朝解开心头迷惘，宇文晗的心情非常之好。心情好的时候，兴致也是颇高的，对宇文晗来说，兴致高的表现就是乐于看戏，观察一些不太重要，不在掌控中，却非常有意思的事。

比如此时凌云子的眼神。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先是生死关头的淡然，然后那平静震动了一下，在将索命利器从喉头拨开的时候，深潭泛起波澜，注视着一地沟壑泥泞和落在泥泞中的三尺青锋，最后落在他身上，写着浓重的不甘。

诚然，此战离生死相拼还差距甚远，但两人也算手段尽出，输了便是输了。凌云子眉头微皱，慢慢接受消化这个事实。

那目光像是要重开战局，把喉头一刺狠狠的还回来。宇文晗不以为意，能让凌云子露出这样非心所愿的记恨，他颇有成就感，甚至可以说，一反多年的谨慎小心，有一点飘飘然。

不过，再怎幺得意，宇文晗还不至于忘了此时境地。轻咳一声，抽身而退，默默给两人施了一道净身咒。修道至此，早已纤尘不染，可白衣染尘，总归叫人看着不舒服。

凌云子起身，招来佩剑，似乎在安抚它的轻轻震动，看了宇文晗一眼，转身向浮岛东头的洞府走去，走两步还顿了一顿，示意他跟上来。

走进洞府，不大的一方天地，说明主人清修至简，倒是养剑的工具一应俱全，还辟了一池剑潭。凌云子打出几道传讯灵符向外飞去，接着便起了洞府禁制。

宇文晗心中好奇，问道，“此事你究竟作何打算？”两人在九清山门内大打出手，凌云子不能不给出个解释。

九清作风直率，但也不是没头没脑，凌云子答道，“对外自然是你我切磋。”

“哦，那对内呢？”宇文晗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猜想他要如何应付九清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的长老，还有怎幺封自己的口。

“此间事毕，我自会向掌门真人请入摩柯崖闭关。”凌云子说。宇文晗大致听说过摩柯崖是九清剑宗一处苦修之地，无所谓的一点头，毕竟九清家事，他不用管也管不着。他却是不知道，摩柯崖乃九清门中弟子闭死关之处，入崖前要将一生心得写下，然后不破不出。

“至于你冥神宗”，凌云子显然早有准备，“之前我以门中善功换得彭地泽国为我别府，可做主将此地转让与你。”

听到他开出的条件，宇文晗也不由惊讶。彭地有一处大泽，中央千岛成链，是凡间有名的风景盛美之地，泽中小国名为吴国，多以泽国代之。这泽国本是灵门范围内，因其退守，落入九清手中。此地灵门也一直心中惦记，因为大泽外围千里乃是经年沼泽，生长许多对灵门修士有益的外药，而且地气阴湿，时常有适合修习灵门功法的好苗子降生。

宇文晗已然认可了这桩交易，可见他一副成竹在胸，十拿九稳的样子，心上闪过一缕促狭，“我冥神宗离彭地甚远，若是我对此无意呢？”

凌云子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不过也确实，离泽国最近的是灵门混真教与伏灵宗，但久闻灵门内部气同连枝，他下意识就跳过了这个问题。凌云子眉头一拧，仿佛心里估量了一番，沉声道，“你想要什幺？”

宇文晗沉吟片刻，“若是十年内，凌云真人仍是此时修为，我替灵门道友要回这泽国便罢。若是十年内真人有所突破，我另有一事相求。”他手上正好有件麻烦事没有合适人选。

凌云子追问，“何事？”宇文晗不细答，只说，“真人可以放心，此事于玄门无害，也不违道义。”

其他的却不说了，一副你现在还不能知道的样子，叫凌云子眼神渐渐幽深，“好，一言为定。”

宇文晗也点头，“一言为定。”

凌云子一抬手，隔着宽大袖袍握住宇文晗手臂，“如此，还要向宇文真人请教。”

他手上力道颇重，宇文晗心里些许不快，倒也没有挣扎，只是语气稍稍带刺，“久闻九清双修之法与众不同，今日再次领教。”

他说到‘再次’，凌云子微微一怔，拉他向内室走的时候，却是不着痕迹的温柔了些。

要说这双修，本是阴阳相济，顺应天理的大道法门。修道者取外界纯净灵气为己用，自混沌分离，最纯净的便是天清阳气或者地浊阴气，需于体内再次分化阴阳，按个人体质功法各自效率不同。如果有阴阳互补者调和双修，自然事半功倍。只是好事多磨，双修之事本来光明正大，两全其美，却遭不住人性懒惰，贪于欢乐，不得全功，或是心有魔念，行那采补之事，损人利己。因此如今人所谓双修，多半是各退一步，不运功法，只各自达到高潮取精元本身，但无有灵力沟通，效果自是差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