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浣儿连忙跪在地上道:「主子爷饶命,奴婢虽然瘦弱,可是伺候人并不比
别的人差。」
沉雪也道:「这丫头跟我处了一些日子,身子虽然弱了点,可是精明能干不
输别人,你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我摇头道:「你既说她精明能干,为何安排在外面的婆子却如此蠢笨,不但
鼾声如雷,连我也都敢骂。」
浣儿连忙道:「主子爷未曾料理过家务,怨不得你不清楚,这里里外外的人
手都是由管事的安排的,我一个丫鬟哪有什么权力?那些管事的都是看人下菜的
主,眼见着你不宠爱咱们沉主子,就给了她最偏僻的院子和最差的奴仆,平常吃
穿用度更是克扣异常,你看这房间里只有油灯一盏,窗帘破破烂烂的一扯就坏,
连床单被褥、桌椅板凳都是旧的烂的,主子为了少惹事端,反而要拿体己钱去安
抚他们,就这样还没少受冤枉气呢。」
沉雪拉住她道:「浣儿别说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我听了登时火冒三丈,沉雪再不得宠,毕竟也是我妻子,还容不得下人来践
踏,当即大怒道:「来人!快去叫刘为中过来!」
沉雪拦住我道:「别这样,那刘为中虽然只是个管家,却是多尔衮派来监视
王爷的心腹,你可别为了一些小事得罪了他。」
我呸了一口道:「他是玉皇大帝派来的我也不管,仗着有点后台就敢在我家
胡作非为,看我不拆了他这把老骨头。」
又安慰她道:「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讲清楚?」
浣儿道:「主子爷还不明白吗,你先前对沉主子不理不睬的,那个时候说给
你听,你只怕还嫌她多事,就比如上次雨主子跟你说北京菜不好吃,你就说她过
于娇气。」
提起沉雨,我心头的确有些不悦,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动不动就殴打下人
,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家里被她闹得鸡飞狗跳的,连母亲对她也是颇有意见。
我稍微一教训,这丫头就提当年她替我挡了一箭的往事,搞得我一点脾气都
没有,头疼不已。
于是对沉雪道:「雨儿这丫头也老大不小了,原本我是想娶她的,可是你看
看她那样子,总是不知悔改,也不知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老这样也不是办法,
我深思熟虑过,今年就替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吧。」
原本我以为沉雪会一力反对,
毕竟沉雨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一直想将她留在
身边,没想到这一回她却道:「既然如此,一切由你做主,沉雨那边我会好好劝
她的。」
我松了口气,正要夸她几句,外面有人道:「回主子,那刘为中的身份是不
能进内院的,他已经跪在外院角门处等候主子的发落。」
我听了连忙松开沉雪往外走去,她却拉着劝了几句,要我不要太过苛责下人
,我敷衍几句,带着满腔怒火走了出去,只见外面一群人打着灯笼给我引路,不
多时来到外院门口,迎面看见刘为中和几个管事的正跪候着,这些人穿着四品顶
戴和补服,品级比地方上的知府还高,看见我过来连忙磕头道:「奴才罪该万死
,请主子饶了奴才这一次。」
我上前一脚将刘为中踢翻在地,怒道:「混账东西,你自己说,该怎么处罚
你。」
刘为中道:「是奴才失职,不该苛待沉主子,奴才这就告老还乡,还请主子
息怒。」
我听他不提多尔衮,也没有将责任推及旁人,心中怒火稍熄,于是道:「你
是摄政王推荐的人,按理说应该殷勤做事,不至于给他丢脸,可是你瞧瞧都办的
什么事,要不是今晚被我偶然发现了,你们还要折磨沉雪到什么时候?你自己也
是有妻妾的人,要是下人们也对你的妻子也肆意作践,我看你忍不忍得住?」
刘为中磕头道:「奴才被猪油蒙了心,才干出这样的蠢事,只希望主子只罚
奴才一个人,不要牵连其他无辜。」
一边说一边流泪磕头。
我正要发落,跪在旁边的张管事忽然道:「刘管家,当着主子的面,你怎么
不说实话呢,这家务事虽然一向都是你在管,可是沉主子那边的吃穿用度是王妃
特意吩咐过的,只给她最差的东西,不然我们那有胆量敢克扣主子的东西。」
我听了吃惊不已,不知为何母亲对沉雪不满,要知道她和沉雪接触并不多,
连忙对刘为中道:「刚才张管事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刘为中回头对那张管事恨道:「狗杀才,就你话最多,错了就错了,咱们敢
作敢当,何必推给主子。」
张管事立刻道:「哎呀你还骂人,王妃明明就说过,不信你让世子爷去当面
对质。」
我已经很不耐烦,于是对刘为中道:「如果真是母妃这样吩咐,你们有不及
时通告的责任,罚俸半年,任留原职,如果母妃没这意思,那就是死不悔改,当
众杖责一百,摘去顶戴,撵出王府,贬为庶民,摄政王那边我自去请罪。」
张管事连忙道:「奴才遵令,只是现在已经是四更时分,别为这点事去打扰
王妃清静,明日再说不迟。我点了点头,回到沉雪的房间,发现她已经熄灭油灯
,看来已经入睡,也就不好再去打搅,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歇息。因为心里一
直有事,其实也没怎么睡好,天蒙蒙亮就来到上房外面,她有晚起的习惯,这个
时候应该还在睡觉,自从上次之后,外面的婆子们也不敢再拦我,因此我顺顺利
利就来到房间里面,只见隔间的丫鬟们还在睡觉,睡姿集体侧卧向右,按规矩下
人睡觉不能面朝天空,否则就是冒犯神灵,只有主子才能用仰面朝天的姿势,可
见规矩之大,而服侍沉雪的婆子不但仰面朝天还呼噜震天,如此没有规矩,任凭
那个主子见了也会怒气勃勃,而沉雪却居然忍了将近一个月,一想到她面容憔悴
,我又怒又心疼,可是这件事又牵扯到母亲。正要离开,只见臻儿睁开了眼,正
要下床跪拜,我按住她轻声道:」
你们继续睡,别惊醒她。
「臻儿点了点头,重新躺下,我轻轻掀开帘子进去,只见母亲房里香炉青烟
缭缭,纱帐层迭,梳妆台上眉笔密排,胭脂高迭,镂柜上摆满各式插花,书桌还
有压着一帖字,我拿在手中一看,上面写着:」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连写了好几遍,字迹委婉清秀,正是母亲的笔法。此句正是李清照的一剪
梅,也不知是何事让她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难道是思念父亲,又或者昨天我对她
的不轨举动,让她陷入忐忑之中?想到这里我心潮涌动,轻轻分开纱帐,只觉清
香扑鼻,母亲面朝里睡着,身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蚕丝被,曼妙的身段显露无疑,
一头青丝将绣枕掩盖,一弯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手腕上带着四根镯子,正是沉
香梦酣之时。我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候着她苏醒过来,直到外边鸟雀叽叽喳喳地叫
着,母亲终于转过身来,轻启朦胧杏眼,看见我在这里,花容微微一惊,继而又
捂胸叹息道:」
:.
鬼张的什么样子,倒吓了我一下,这么早过来干什么,看外头奴才们嚼舌头。
「我笑道:」
儿子给母亲请安,光明正大,有什么舌头可嚼的,只是昨夜起风了,看看时
节应该入秋,母亲应该多盖一床被子,小心夜里着凉。
「母亲捂嘴打了个哈欠,笑道:」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换好衣服你再进来说话。
「我只得退了出去,这时外头的丫鬟们也纷纷起床,进来伺候她更衣。过了
片刻,我又进去,母亲已经穿戴完毕,众人正服侍她洗头,我连忙道:」
我也没梳洗,你们也过来帮我一下。
「臻儿娇嗔道:」
这是什么道理?你那边自有服侍你的人,偏偏喜欢跑这里来凑热闹。
「我笑道:」
好姑娘,跑来跑去多麻烦,你这里是现成的,岂不是方便许多。
「正说着,忽然外面有人进来道:」
原来你在这里,一早起来找不到人,我们夫人正抱怨呢。
「我一看来者是蒋英的贴身丫鬟晴儿,连忙道:」
正好你来了,你告诉她我就不过去了,让她自己先用早膳吧。
「晴儿听了只得又转身走了出去,母亲笑道:」
你这几个夫人之中,蒋英最是话唠,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说不停,那罗芸偏偏
又是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还是楚薇有大妇的样子,识大体,重孝道
,人品相貌倒也与你最般配,只是可惜……「我连忙问道:」
可惜什么……「母亲笑道:」
只可惜你娶妻太早,不然我让你娶大清公主,如今你姑妈的两个女儿,皇四
女雅图、皇五女阿图都到了待嫁年龄,你若是娶了她们其中一个,一来巩固了咱
们和满清皇家的关系,二来也与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匹配。
「我听了不以为然道:」
听说公主入门之后,公公婆婆还要先给公主行国礼,然后才是公主给公婆行
家礼,做驸马的更不能忤逆公主,这不是娶回来一个灾星吗?一家人如此生分,
那像是要过日子的吗?我可不愿意。
「母亲笑道:」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也就随便说说而已,雅图、阿图两个孩子我都见
过,从小就被嬷嬷们教导的很好,性子温婉的很,别一提公主就认为脾气很刁蛮
,其实那是戏剧、野史小说喜欢胡编乱造,那些书生打量着公主们娇生惯养,脾
气肯定会比一般人要坏的多,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许多朝代都对公主进行严格
教养,尤其是本朝格外严峻,连吃饭、说话、坐姿、睡姿都有严格规定,一有逾
越,教导嬷嬷就会进行劝戒,多次犯戒就会禀告内务府、宗人府处,再传达给皇
帝,最后都会被严加训斥,轻则罚俸,重则剥夺封号,贬为庶人,甚至公主与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