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的警语很快地就被接下来琐碎的公作给沖散了。
傍晚五点,余时中依约到杜先生来的高级公寓等他回来,明明昨日才见过面,今天又堂而皇之得把他叫来,余时中真觉得他没别的其他事好干了。
瞎抱怨归抱怨,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的不安,每次只要单独待在杜先生的公寓里,余时中就会紧张的坐立难安,明明屋内暖气开的很足,他却冻的好似未着寸缕,牙根哆嗦不已。
他像木偶一般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等了三个小时,天早已彻底进入夜色,却迟迟没有等到开门的声响,他坐在沙发上不停瞄着墙壁上的时钟,侥倖得想着杜先生是不是忘了,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栽进了梦乡。
被摇醒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得打着盹,以为是大哥叫他起床吃早餐了,正想赖个床,可惜一张开眼就看到一件黑色长襬的大风衣,和男人上楼的背影。
「去洗澡。」男人低沉得喝令他,语罢,就逕自踱上了二楼。
外头霜雪十二月,就算是恐怖的杜先生,被大雪抽噎个几下,脸颊肯定也冻坏了,余时中望着透明窗外冰冷的夜色,即使听不到外头呼啸的北风,他也忍不住恶意得暗想着杜先生方才肯定被浇了一头冷风,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正是他最迫切需要的,他肯定会先去沖澡,余时中才不想跟他共用一间浴室。
于是他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一楼的浴室,十几坪米大,比主卧房的浴室要小一点,但设备是一样的。
紧绷了三个小时让他的疲乏弹性达到极限,即使刚才瞇了一会儿,也是在极度不安的情况下,他放了一池水,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赤脚踩进了水池……
然而越泡水越凉,他闭着眼睛隐隐约约发抖着,连什幺时候有人进来把他抱出浴室都没有感觉。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放热水的时候,他望着镜子里被雾气蒸腾得越发消瘦的身躯,白茫茫的水雾中最后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黑得透亮的眼珠子格外明显,又圆又大的几乎佔去了大半张脸。
他越瞅越觉得镜子里的眼睛在说话,越说他越不忍心再看下去,那双眼睛诉说的是什幺,他自己能不懂吗?
当晚,杜孝之的手段依然很粗暴。
迷迷糊糊间,余时中又想起了他家被搞垮后的那段日子,说是苟且偷生、鼠辈不如都不为过。
那时候他刚办完父亲的后事,他父亲倒台后,树倒猢狲散,亲戚朋友各个众叛亲离,好像听过他们的名字就会被抓去关一样,一夕之间,他和母亲就像无依无凭的风标,龙捲风过境后,失了线,断了路,迷了方向。
母亲却坚决拒绝那个伪善男人的帮助。
他母亲虽然长相柔弱,但性子向来要强,家逢接二连三的事变,即使那个男人把他们一家三口住了十几年的家拆得烟飞灰灭,她依然没有掉过任何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