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日又见了杜始一面,得知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查不到这种传言的来由,因为凡是听说过薛灵之事的人都可以造谣。</p>
若仅是如此当然也无妨,轻易便可破解。只怕背后有人操控,比如上次设计冤郑虔私撰国史之人,他还没能确定是谁。</p>
当然,眼下还未有异状。</p>
别过李嘉祐,薛白才回过头,杜五郎已拉了他一下,小声道:“我方才又听到有人说,我准丈人过世了。”</p>
说来,杜五郎因为薛三娘的关系,对薛灵的观感可能还更好些。</p>
薛白只好附耳道:“过世与否,你我还能不知吗?”</p>
“那是有人在乱说,你记得吗,崔尚书曾经想要嫁女给你,还让我阿娘牵线。”杜五郎道:“你拒绝了。”</p>
“我拒绝得很委婉,不至于因此得罪他,且他与你阿爷交情还不错。</p>
此时沉重的安上门缓缓打开,三千举子先步入皇城,一路过了诸多衙署,直到礼部院。</p>
薛白与杜五郎在此分开,考明经与旁的科目的往礼部正北处,薛白考进士科,则在礼部南院。</p>
参考进士的士子有七百余个,分排站定,待小吏唤到名字便手持文牒依次上前,搜身入场。</p>
薛白等了许久,正好又见到了李嘉祐被唤上前。</p>
“摸我?!”</p>
李嘉祐不愧是世家子弟,反过来喝骂了那些小吏。</p>
“自入皇城,查我家状、物件便罢,尔等胥吏动辄呵斥侮慢,竟还摸我身躯?将我六尺男儿当作贡品一般,简直有辱斯文!”</p>
“那你别考啊!”</p>
“我考。”</p>
李嘉祐还是进去了,因为他家境虽好,兄弟却多,没有门荫。</p>
如今这世道,有门荫的还是看不起科举的,认为这些人四处行卷献媚于人,不作经世文章,专雕微末词章,没有君子之风。</p>
薛白等了许久,终于轮到了他。</p>
入了门,前方是座豁然开朗的庭院,两间庑房相对,他在吏员的吆喝指引下,走进了一间庑房在位置上坐下。</p>
帘子还未放下来,周围的士子们都在忙着把一应物件摆放好。</p>
望向庭院当中,能看到礼部尚书崔翘在香案后正襟危坐,脸色十分凝重。前几次的科举都是礼部侍郎李岩主考,也就是去年的野无遗贤案,使得崔翘连着亲自主考了两次。</p>
薛白正在放帘子,隐隐听见不远处有举子对他议论了起来。</p>
“那便是薛打牌了。”</p>
“听闻他阿爷已经死了,竟是不守孝,前来参考。”</p>
薛白也不理会,忙着自己的事,将文房四宝摆上,毯子铺好。</p>
渐渐地,众举子都坐下,礼部南院安静下来。</p>
随后,知考策官高声喊道:“开考!”</p>
与此同时,柳湘君正带着薛家几个孩子等在礼部南院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p>
“大娘子,你先回家歇着吧。”薛庚伯道:“老奴在此等着就可以。”</p>
“无妨,我想多等一会儿,心安。”柳湘君喃喃道:“六郎最是想当官的。</p>
人群中有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挤过,因踩到了旁人,而引起了喝骂。</p>
“借过,借过,我儿在里面考进士……..”</p>
薛庚伯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回过头一看,愣了愣,惊呼起来。</p>
“阿郎!”</p>
“阿郎,你可算回来了!”</p>
随着他这一声喊,薛家几个孩子纷纷回过头来,表情各异。</p>
薛三娘还沉浸在与杜五郎订婚的羞涩当中,忽然一见到许久未见的阿爷,先是震惊,再是恐惧、退缩,之后感到了惭愧、痛</p>
苦,忍不住哭了出来。</p>
“别过来!”</p>
薛崭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一把拉住薛庚伯,几乎将这老奴拉倒在地。</p>
他发了疯一般去推自己的两个兄弟,喊道:“你们也别过去!”</p>
柳湘君已经呆住了,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薛灵被人拉了一把,转身要走。</p>
“阿郎?”</p>
“薛灵!你欠我的赌债!”</p>
场面因此有些混乱起来。</p>
不远处,老凉脸上粘着花白的胡子,弯着腰,作老年文士打扮,目光则迅速扫视着。</p>
忽然,他眼神一凝,盯住了一个鬼鬼崇祟的瘦削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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