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有些无奈，他原本就不是凡做一件事，都要跟人解释明白的性子。</p>

然而这个习惯，以前无关痛痒，现在却有些麻烦，因为人一旦变得太聪明，自己看来无比浅显的道理，不解释，别人确实看不明白。</p>

即使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一遍，仿佛来龙去脉、因果利害全都摊在了桌面上，人家也未必懂。</p>

七司老人都已经习惯他的“深谋远虑”，早形成了无条件的信任，因此无论步安要做什么，都只管交代便是。七司首次扩张之后，这个传统也一并留存了下来。</p>

就以眼下为例，他早在心里把所有事情贯穿起来，走到哪一步，需要哪些资源，哪些人可以用，如何用，如何借力打力，不需要说明，只需吩咐六营去做。因为对于这六位统领而言，带好队伍、建立威信、知人善任，便已经费尽心力。让他们站在的更大格局，考虑更多的因素，去帮着出谋划策，不但力有未逮，甚至会搅乱他们的头脑。</p>

而只要他们照着去做，慢慢自会发现，步安的种种安排，都是什么道理，进而有所悟，有所长进。至于悟到多少，长进了多少，则全凭各人造化。</p>

七司往后还会发展，还会有更多人扩充进来，在可以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步安要做的所有事情，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p>

要隐蔽这个企图，他所能采取的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从平时起，便少做解释，尽量将行事风格神秘化，让整个七司上下，形成一种“步爷要做的，咱们即便不懂，也只管照做”的风气。</p>

正因如此，哪怕离开越州时，他心中就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计划，也从未把这个计划的内容，向张瞎子等人透露过。甚至面对薛采羽，有心震慑住她，翻来覆去说的，也都尽量务虚，不涉实务。</p>

然而，这个自我神秘化的做法，看似天衣无缝，却在不知不觉中，遗漏了一个关键：假如遇上身负异能，有心招至帐下，却有着顽固的自我意识，抵触盲目崇拜，对神秘主义天生不信任，或者暂时还对七司的行事作风存有怀疑的人才时，该怎么办？</p>

这问题很棘手，因为眼下就有一位。</p>

步安一边走着，一边思量，最后决定，特事特办。</p>

“薛姑娘，”他忽然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是医家后人，宅心仁厚，本来有些事情，涉及人心阴暗，我不愿与你说穿。但你非说我挑唆良善，颠倒人伦……我也忍不住想自辩几句。你且听听有没有道理。”</p>

薛姑娘见他忽然认真起来，不免有些意外，但她确实对步安今日所作所为很不理解，想听听他要如何“狡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