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源堡之内突然获得了片刻的安宁。</p>
由唯一性化为的星光眼珠和单片眼镜悬浮于克莱恩的身前几米的地方，如同绕着太阳转动的星球，在无法逾越的引力下无法脱离又无法靠近。</p>
由于从斯塔的笔记中提前知道了阿蒙的弱点，所以哪怕以身涉险，克莱恩在最后也占尽了优势。</p>
克莱恩现在也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踏入那最后一步——延缓自己与“天尊”的最终抗衡。</p>
他斗篷下延伸出去的滑腻邪异触手开始收束，脸上的凸起也平复下来，精神状态逐渐稳定。</p>
靠着信徒之锚带来的认知定位和形象干扰，克莱恩终于延缓了“诡秘之主”意志的复苏，让聚合之力减弱了。</p>
然后，他“愚弄”了一下“特伦索斯特黄铜书”，让它进入封印状态，飞到了杂物堆中。</p>
紧接着，克莱恩离开“源堡”，一步来到象征和权柄组成的星界。</p>
克莱恩刚进入这里，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道道无形的目光。</p>
它们有的来自被世界屏障保护起来的区域，有的源于更广阔的地方，带着明显的恶意。</p>
克莱恩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他突然侧头，回望向世界屏障之外，扬起了那一条条滑腻邪异的触手。</p>
这带着那对星光铸就的眼珠和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也跟着转动。</p>
霍然间，来自星空的注视全部退缩了，只剩下一轮手绘的红月还悬于那里，闪动光芒。</p>
“哈哈。”克莱恩笑了出声，来到了一片种满夜香草、深眠花的黑暗国度外面。</p>
与此同时，“黑夜女神”穿着点缀满星屑的层叠长裙出现在了神国边缘，脸上蒙着半透明的薄薄黑纱。</p>
祂没有巨大化，以平视的姿态看了克莱恩一眼，抬起右手，展露出一个鸟型黄金饰品。</p>
这鸟型黄金饰品的头部，青铜般的眼珠内，层层叠叠的虚幻之门透出，让一滴没有颜色的，带着强烈永寂气息的水液飞了出来，落到了克莱恩那张冰冷诡异的面具上。</p>
“福生玄黄天尊”的意志暂时消弱了，这让克莱恩意识又占了上风。</p>
这样的状况下，他让那个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变成了一双黑色的手套，让那对星光铸成的眼珠变为斯塔遗留下的那本给他的笔记的形状。</p>
“这不能维持太久，只是让你目前的自我认知更加清晰。”</p>
“黑夜女神”嗓音轻柔地提醒道，“若是反复使用‘永暗之河’的河水，‘诡秘之主’会适应这股力量，在你后来与祂的斗争中重新找机会摆脱我们的削弱。”</p>
克莱恩就仿佛不是在讨论自己的事情，笑着点了点头：</p>
“我知道了。”</p>
“黑夜女神”用一种似乎在责怪克莱恩的语气道：</p>
“在这件事情上，你采取的办法，做出的行动，都超出了我的预料，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做到这种地步。”</p>
“哪怕，他真是我们的老乡？”</p>
克莱恩笑了笑道：</p>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办法吗？只要胜出，就会有一位‘诡秘之主’诞生。”</p>
克莱恩的话似乎让“黑夜女神”转变了语气，仿佛在安抚克莱恩道：</p>
“当初我也没有留意到他，对于真神而言，世间的万物都显得太过渺小了。”</p>
“我只在乎你的生死，而你有着‘源堡’，可以多次复活。”</p>
“何况我那几天并没有在你的命运上看出额外的不协调。”</p>
“如果发现了他这位老乡，我也会顺手做些布置的。”</p>
“但晋升也是他自己的选择。”</p>
千年的岁月在“黑夜女神”身上流逝，祂俯瞰着这片大地，见过了无数悲喜，本以为自己已经为克莱恩安排好了一切。</p>
但祂并没有预料到，有一个人比祂安排得更深，影响得更加久远。</p>
还是个死人……</p>
这让“黑夜女神”也想过，如果当初祂没有分心去处理其他事的话，现在眼前这位未来的“诡秘之主”的第一投资人，就会是祂了。</p>
或者如果当初自己把斯塔也关注并投资了，会不会也培养出一位真神。</p>
可惜没有如果了，直到斯塔死后，克莱恩展现出他的峥嵘，“黑夜女神”才发现克莱恩已经变成了斯塔的形状——</p>
或许是继承那个名为斯塔的“神秘人”的期望，克莱恩不仅在神秘世界里大展风采，还在世俗社会里从祂们七位正神的锚里分得了一杯羹。</p>
这让“黑夜女神”有些想知道，如果自己那天注意到了斯塔跟克莱恩的坦白会怎么样。</p>
不过祂动用“隐秘”的权柄回溯那天的痕迹，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p>
斯塔终究是死了，这也让斯塔成为了克莱恩永远难忘的曾经。</p>
克莱恩继续笑道：</p>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p>
“我很早前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我终将面对祂。”</p>
“只有成为旧日，成为支柱，才有可能复活一位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人物。”</p>
“黑夜女神”听着克莱恩的话语，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前探出手掌，捏住虚空一角般轻扯了一下。</p>
一层薄薄的“夜幕”轻柔飘落，覆盖到了克莱恩的身上，无声无息渗透了进去。</p>
克莱恩静静感受了两秒这源于梦境的祝福，以手按胸，弯腰行了一礼。</p>
他旋即后退两步，离开了星界。</p>
“黑夜女神”立于神国边缘，目送着他远去。</p>
同时也好奇着一件事：斯塔能复活吗？</p>
毕竟克莱恩以前捞出来的历史投影表明，他好像只是普通人，根本不是旧日遗民。</p>
……</p>
而克莱恩很快回到了“源堡”内，坐至那张高背椅上，任由体表覆盖上灰白的雾气。</p>
环顾一圈，确认了那一颗颗深红星辰的状态，他最终望向代表“命运之轮”的星辰。</p>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忽然冒出了一根根具有邪异花纹的触手。</p>
那是“天尊”的意志企图趁着克莱恩处于悲伤痛楚的状态中聚合唯一性，谋夺复活。</p>
可是祂恐怕打错了算盘。</p>
那些滑腻触手很快就被收敛，花纹也被隐去。</p>
然后，它们轻轻扬起，略微蜷缩起来，一寸又一寸地降落在代表着斯塔的星辰上。</p>
克莱恩回忆着斯塔曾经的遗言，喃喃自语道：</p>
“斯塔……”</p>
“你看，我们一起改变了这个世界……”</p>
……</p>
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克莱恩终于准备好了一切。</p>
他低下脑袋，看着掌中的“魔镜”道：</p>
“害怕吗？”</p>
古老银镜的表面，水光一阵晃荡，惨白的单词勾勒了出来：</p>
“不怕。”</p>
下一秒，阿罗德斯按照规则，提出了自己的问题：</p>
“伟大的主人，您害怕吗？”</p>
克莱恩嘴角微翘，模仿着斯塔的曾经的笑容道：</p>
“不怕。”</p>
“走吧，去迎接我的第一眷者。”</p>
说完，他迈开步伐，拿着“魔镜”，走向了“源堡”内的奇异光门，穿透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