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句话后，青登径直地一头扎向河岸东侧的林地。</p>
“……”左那子并未立即动身。</p>
她沉默着，伫立在原地。</p>
从爬上河岸起，青登就时刻留意着自己的视线，避免自己再度看到左那子的身子……故而，他无缘瞧见这样的一副奇景：左那子虽然一直以她惯用的那种冷澹语调和青登对话，但飞上她双颊的那抹樱霞，自出现后就没有消散过。</p>
一边用强装出来的“我才不在意方才所发生的事情”的澹定模样和青登对话，一边全程不敢看青登一眼地低垂视线，满面粉红用双臂紧搂住上身那刚刚被青登看过的部位，尽显娇羞女儿态……</p>
在青登离去的此刻，终于不用再“演戏”的她，“哈”的一声，发出松了口气的长叹。</p>
……</p>
……</p>
呼呜！呼呜！呼呜！</p>
噼啪……！噼啪……！噼啪……！</p>
升腾而起的火舌舔舐木柴，木柴的爆裂声不绝于耳。</p>
靠着“钻木取火”的经典升火方式，青登顺利地点起了一团篝火。</p>
青登用他的袖带，在2棵离得很近的大树枝桠上拉出一条晾衣绳，他与左那子的衣服全挂在了这根晾衣绳上，衣服的下方就是正熊熊燃烧的火堆。</p>
这些高高挂起的衣服，正好成了一道遮蔽效果良好的“帘子”。</p>
青登和左那子以背对背的姿势，分别坐于这道“帘子”的两侧，静待衣服烘干。</p>
二人当然不可能将衣服全数脱光。</p>
青登留了条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穿惯，但又不能不穿的兜裆布。</p>
左那子留了襦袢和腰卷。</p>
时不时的，青登会稍稍侧转身子，查看衣服都烘得怎么样了，并留意着火苗不要烧到衣服。</p>
侧转身子……如此姿势，余光不可避免地扫到映在“帘子”上的线条曼妙的影子。</p>
左那子取下束头发的蓝色缎带，三千青丝披散而下，背向青登而坐。</p>
她正好坐在被“帘子”隐住身形的地方，所以从青登的视野看过去，并不能看见她的身子，只能看见投映在“帘子”上的影子。</p>
不过，纵使只能瞧见影子……这抹有着诱人线条的影子，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p>
只要把眼睛探到晾起的湿衣的缝隙间，就能看到要比眼前的河岸风光要精彩、耀眼得多的迤逦美景……此等想法刚从青登的脑海里浮现，便被青登以狠拍自己脸颊的方式给强压下去了。</p>
没来由的，青登忽地想到：</p>
——我最近……好像总在左那子小姐的面前赤身果体的……</p>
相比起上次，他这次果得还更加彻底。</p>
对于刚刚在河中发生的意外，青登和左那子都已互相道过歉，左那子也一副并不会追究青登“看光了不该看之物”的无礼之举的态度……青登便想着此事就先暂且揭过吧。</p>
他觉得左那子应该也不会再希望他重谈此事。</p>
相比起这则意外……青登有更加想朝左那子问出的问题。</p>
“……左那子小姐。”</p>
青登清了清嗓子，轻声说。</p>
“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为何会在今日如此突然地来找我切磋？”</p>
又为何会在输给我后，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因顾及左那子的脸面，这后半句疑问被青登憋回肚里。</p>
姑且不谈突然来找他切磋的此举，仅论左那子在输给他后所展现出来的反应——不顾一切地表示“请和我再比一场”，向着青登发起毫无章法、完全是在发泄情绪的无谋攻势……</p>
情绪失控的左那子……青登第一次见。</p>
青登敢断定：左那子的身上，绝对是出啥事了。</p>
左那子的回应，给出得相当迅速。</p>
“橘君，抱歉……今日真是让你见笑了……”</p>
她先是用低沉的音调向青登道了声歉。</p>
然后……低垂眼眸，支起并拢的双腿，伸出双臂抱住双腿。</p>
紧紧地抱住了自己。</p>
“我……其实也说不太清楚，为何会突然想要和你切磋呢。”</p>
“心情好杂……好乱……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来到试卫馆了。”</p>
“现在回过头来仔细一想……这大概是我的内心深处，渴望着证明一下自己吧。”</p>
“证明自己并不会逊色于橘君你这样子的‘冲天之龙’。”</p>
“结果……自取其辱了呢……”</p>
“我5岁开始习武，至今已有17个年头……拼尽了全力，使出了自己所能所能使出的所有得意技，却还是被习武时间还不足1年的你给打得惨败……”</p>
青登听到自嘲的笑声。</p>
左那子一边发出自嘲的笑声，一边垂低脑袋，把脸深深地埋进双腿之间。</p>
“左那子小姐……？”在左那子的话音落下后，青登的面庞霎时被强烈的疑惑与澹澹的担忧所支配，“究竟怎么了？是……有人抨击你的实力不足吗？还是有人说你实力不如我？”</p>
“……”</p>
“左那子小姐？”青登以为左那子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清了清嗓子，抬高音量。</p>
“……”</p>
“左那子小姐？！”</p>
“……”</p>
左那子默不作声……青登尽管心里担忧，但眼下这种二人都只穿着贴身衣服的状态，又不能扭身跑去查看左那子那边的情况。</p>
既然左那子一言不发，青登也没辙了。</p>
只能保持沉默……让左那子好好地静一静……</p>
……</p>
呼呜！呼呜！呼呜！</p>
噼啪……！噼啪……！噼啪……！</p>
……</p>
火焰的燃烧声强调出河岸的宁静。声音听着莫名给人一种好遥远的错觉，仿佛只有这片空间与世界分离。</p>
过了好半晌，青登终于等来了左那子的声音：</p>
“……衣服好像干了。”</p>
现在天气热，二人的衣服又都是很薄的夏装，所以在篝火的烤炙下，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能烘干。</p>
“橘君，我要穿衣服了。”</p>
听到左那子这么说，青登立即端正背对左那子的坐姿，直视前方。</p>
窸窸窣窣……身后传来衣服和娇嫩肌肤摩擦的声音。</p>
“我换好了……橘君你也快穿衣服吧。”</p>
“好。”</p>
这次换左那子背对穿衣的青登。</p>
左那子已然重新穿戴整齐，剑道服穿得工工整整，重新套上白袜的双足趿紧蓝纽木屐，唯有仍有些湿的头发披散着。</p>
在青登穿好干透的衣服并向左那子汇报了一声后，左那子转过身，面朝青登。</p>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p>
“快到吃中饭的时间了，橘君你也快回试卫馆吧。”</p>
话至此，左那子停顿了下。</p>
接着……她轻轻地眨了眨眼。</p>
目光闪动之处，充满了凄楚与哀伤。</p>
“……橘君，真羡慕你啊。”</p>
说完，左那子背身离去。</p>
“左那子小姐！”蒙在心头间的疑惑情感更加浓郁的青登，疾走两步，想要追上左那子。</p>
但被左那子冷冷的话音给喝住：</p>
“请别跟过来。”</p>
她头也不回地高声道。</p>
“现在……请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p>
她的这席话语犹如锁链一般，锁住了青登的双脚。</p>
缓缓停住脚步的青登，神色复杂地目送左那子的离去……</p>
待其身影彻底地从视野范围内消失后，青登轻轻地撇了撇嘴。</p>
“算了……”</p>
他自言自语道。</p>
“等今天晚上，再去好好地询问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吧……”</p>
……</p>
……</p>
是夜——</p>
江户，两国桥，某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