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下一刻,他又将一切变化主动停止下来。</p>
“术式,逐日。”</p>
悄无声息间,仿佛一缕微风拂过。</p>
陡然橙色火焰升腾,炽烈热浪排空,以其身体为中心开始向外释放扩散。</p>
如果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方士梵羽已经来到了附近。</p>
那么,在找到她真身所在的位置前,卫韬并不愿暴露出自己所有的底牌。</p>
所以说,以术式对抗术式,就成了他现在最为合适的选择。</p>
橙炎静静燃烧,将热气不断向外发散出去。</p>
忽然咔嚓一声轻响。</p>
在卫韬意识深处毫无征兆荡开。</p>
原本在他眼中朦朦胧胧的天地,此时突然就变得有些不同。</p>
卫韬心中一动,抬头看向乌云密布低垂的天空。</p>
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轮皎洁圆月,正在将淡淡银色辉光洒落下来。</p>
“不,不对,这不是真的月亮。”</p>
“还有这些朦胧银辉,也绝不是真正的月光。”</p>
他屏息凝神,观神望气,红莲业火全力施展,再借助逐日术式对于周围环境的扰动,终于隐约看到了在银色月光中潜藏的秘密。</p>
它确实不是月亮,而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银色圆盘。</p>
淡淡银辉也不是真正的月光,而是从圆盘中投射下来的光芒。</p>
更重要的是,以那轮圆盘为中心,很大一片区域都被若隐若现、又忽明忽暗的轻纱薄雾所笼罩,这或许就是加诸身体压迫感的来源。</p>
还有,在这团轻纱薄雾之中,还隐藏着极细的半透明丝线。</p>
它们飘来荡去,仿若编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罩住什么地方,就会对什么地方进行切割分离,让那里崩溃瓦解,支离破碎。</p>
“这就是方士所施展的道术。”</p>
“确实是超出了预料的强大。”</p>
卫韬轻轻呼出一口橙色火焰,又是一步向前踏出,来到了轻纱薄雾之中。</p>
然后伸出右手,抓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银色丝线。</p>
他有些好奇,也很想知道,已经臻至混沌无相的这只手,对上方士道术的切割分离,到底谁能更胜一筹。</p>
轻微刺痛感从体表传来。</p>
卫韬浑然不顾,猛然发力向下一扯。</p>
咔嚓!</p>
又是隐约的清脆碎裂声在天地间响起。</p>
那张疏而不漏的大网破了。</p>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显化夜空。</p>
好奇的目光穿透重重阻隔,落在了卫韬的身上。</p>
咔嚓!</p>
咔嚓咔嚓!</p>
又是一连串的脆响。</p>
银丝大网被破开一个大洞。</p>
但他完全没有松上一口气的念头,而是闪电般从洞中钻出,头也不回便朝着远处离开。</p>
一声充满惊讶的轻咦悄然响起。</p>
才刚刚奔出十数丈距离,卫韬便猛地定住不动。</p>
就在此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从他的心底毫无征兆升起。</p>
不需要去思考,其实也没有时间去思考。</p>
更没有时间去纠结犹豫。</p>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悸动牵引下,卫韬猛地顿足转身,双手结成皇极印,再转混元锤,猛地向后击出一拳。</p>
术式逐日已经先一步发动。</p>
在陡然升腾的热浪中,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道月光。</p>
这道光似乎是银月映照的白,又仿佛是如漆如墨的黑。</p>
它好像游离于天地之外,却又似乎完全融入茫茫风雪之中。</p>
诸般诡异矛盾的感觉同时映入心间,给他带来一种真假难辨、虚实不分的难过感觉。</p>
就像是当初在九圣山眠龙镇,面对着刚刚复起的帝尸一样,皇极经世一经施展,只要出手便必定要命中目标,想要落在哪里,就必定会落在哪里。</p>
那道光芒抵达终点。</p>
银辉便在此时化作金光。</p>
卫韬瞳孔骤然收缩。</p>
内里映照出一道手托月盘的修长身影,正在将另一只纤细如玉的手掌紧握成拳,牵引着犹如实质的梵天灵意,似缓实疾重重砸落下来。</p>
避无可避,也无处可逃。</p>
只能选择将之硬接下来。</p>
接不下来,那就唯有死路一条。</p>
轰隆!</p>
一道惊雷陡然炸开。</p>
两道身影毫无花哨正面对撞。</p>
无比狂暴的力量猛然爆发。</p>
磅礴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蔓延,刹那间便将大片冰层破碎融化,变成了一座遍布裂痕的巨大深坑。</p>
稍远一些的地方,刚刚从地上坐起的女人直接被吹起掀飞,在半空中翻滚出十数丈距离,才噗通一声掉落地面。</p>
然后继续向后滑出老远,终于停了下来。</p>
她挣扎着抬起头,目光呆滞看向前方,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两个人各出一拳,仅仅是交锋碰撞产生的余波,竟然就能释放出如此磅礴的力量。</p>
别说她现在受了伤,哪怕是在毫发无损的全盛时期,想要挡住这样的一拳也殊非易事。</p>
就算是精擅金属功法,将自身练成铜筋铁骨的修士,或许也会被这种拳势砸成一滩烂泥。</p>
她大口吐血,生命气息迅速跌落下去。</p>
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伤口,随处可见淋漓的鲜血和翻开的骨肉,都是在刚刚冲击中增添的伤势。</p>
夜幕笼罩下,一团橙色火焰静静燃烧。</p>
在风雪中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会完全熄灭,却又一直没有熄灭。</p>
橙色火焰之中,卫韬双腿一前一后,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p>
“这就是化神之上的方士,她竟然也是武道宗师,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武道宗师。”</p>
“如此磅礴的气血真劲,让我不得不怀疑,她到底还是不是个人。”</p>
“更让人惊讶的是,她也和我一样,成为了大梵生天眷顾之人。”</p>
片刻后,卫韬缓缓睁开眼睛,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p>
他看到一个手托银月的女子款款行来,周身风雪环绕,旋转飘飞,却没有一朵雪花进入到三尺之内。</p>
她穿着一件样式繁复华丽的长袍,望之如同九天之上的玄女降临世间。</p>
两人相隔十步,目光一触即分。</p>
卫韬沉默不语,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与众不同的眼睛。</p>
她的双眼,左眼是纯粹的洁白,右眼则是没有杂色的纯黑,还有眉心正中的竖瞳,则是一片璀璨的金黄,从中透射出有如实质的梵天灵意。</p>
黑白交织,金光流淌,三者交织一处,却又泾渭分明,同时映照在他的身上。</p>
卫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心情也随之变得安宁平和。</p>
“梵羽方士亲临北荒,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海涵。”</p>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p>
说话时的语气很轻,也很平和。</p>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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