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子深深地呼吸了数次，终于敢抬起头来，直视连三月的脸与眼睛，渐渐冷静。</p>

连三月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神情，说道：“仙人殊途，说的是寿元的关系，我当年没想明白，总以为你会比我先死很久，那便无甚趣味，早知是如此，当年我就应该留在大原城听你几年琴也是好的。”</p>

李公子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因为他是聪明人，听懂了仙女的意思。</p>

井九在桥那边静静听着连三月的话，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嫉妒，什么都没有。</p>

李公子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平静地开始弹琴。</p>

琴声淙淙如流水。</p>

还是那首良宵引。</p>

……</p>

……</p>

良宵渐至，夜色深沉。</p>

连三月望向井九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p>

井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p>

连三月接着说道：“我喜欢很多事物，很多人，在世人看来，这是不是水性杨花？”</p>

“只要你活着，做什么都行。”井九说道：“我可以给你找几万个男人或者女人。”</p>

连三月挑眉，说道：“想死啊你？”</p>

井九嗯了一声。</p>

“真是孩子气，明明是世间最怕死的人，偏要说这样的话。”</p>

连三月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当初我去白城玩，你气的要死要活，每天都去找南忘要酒喝才能睡着，但酒醒后，你连她都避之不及，哪里还会想到死字？”</p>

井九说道：“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他太喜欢打架，而你又打不过雪……女王，比较担心。”</p>

连三月微笑说道：“当年的你太孤独，才会养成这种怪异的性子，但这一世不是很好？你有那么多徒弟，我也就放心了。”</p>

话语里有情意，琴声里也有情意，她转身望向桥那边，看着依然在弹琴、手指染血而不自知的李公子，说道：“你不要吃醋，要知道你对我是特别的，原因说来俗气……因为你比我强，而且曾经是我的求不得。”</p>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当年与你分开，是觉得这样下去你会无法飞升，我不想这样。”</p>

连三月静静看着他说道：“飞升有什么好处？”</p>

井九说道：“只有一直活着，才不会分离。”</p>

分开，就是为了不分离。</p>

“如果早知道我飞升会激得你冒险提前，我会等你。”</p>

对井九来说，这是他最动人的情话。</p>

我会等你。</p>

“嗯。”</p>

连三月牵起他的手，轻轻靠在他的怀里，说道：“这次不用等我了，我在来世等你。”</p>

然后，她变成了无数道金光，渐渐散去。</p>

散到天空里，那便是晨光。</p>

太阳照常升起。</p>

琴声呜咽。</p>

李公子痛哭失声，一夜白头。</p>

青儿泪流满面，一夜便懂了人的苦处。</p>

白城迎来了一场地震。</p>

一道雪亮的刀光直入雪原深处。</p>

不知何时回。</p>

不知是否一去不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