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堆里有个茧，茧里有个人。</p>

过冬的脸露在外面。</p>

她在沉睡，天真如婴儿。</p>

这个画面很有意思。</p>

井九心想如果何霑在就好了，可以画下来。</p>

他在白骨堆前坐下，盘膝开始调息静养。</p>

第二天清晨，过冬睁开眼睛，醒了过来。</p>

被放在白骨堆里，她没有不满，也没有什么不适应。</p>

就像那天在海滩上说过的那样，她杀过的人太多，见过的白骨太多。</p>

她知道井九一直醒着。</p>

“你在想什么？”</p>

井九睁开眼睛，说道：“我在想是应该把你送回水月庵还是白城。”</p>

这里离白城要比水月庵近些，但还是很遥远。</p>

以他们的伤情，根本无法走过去，也没有办法通知山门，如果想要通过别人传递消失，又怕不安全。</p>

过冬说道：“东南四百里外，有座大原城，城外有家庵堂，我们去那里。”</p>

这里在朝天大陆北方，不是青山宗的势力范围，但庵堂却是各州各郡都有。</p>

井九想了想，觉得不错，说道：“我来安排，你这时候应该睡觉。”</p>

天蚕丝茧是一种类似于冬眠的方法进行修行或者疗伤。</p>

过冬当然明白，说道：“有事喊我。”</p>

井九撑着铁剑挪到洞外坐下。</p>

远方最后那几颗星辰正在隐去，海上朝霞极红。</p>

无数云气从海面来。</p>

云气遇着前方一道延绵向北的山脉，渐渐抬伸，有些终于成功地翻越过去，变成无数道丝缕。</p>

它们将会成为春雨，滋润那边的土地与生命。</p>

那处将有小溪江河，然后入海。</p>

如此往复。</p>

井九有所感。</p>

因果便是如此，不知起于何处，实则互为指向。</p>

他缓缓闭上眼睛。</p>

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十余日后。</p>

他用剑识内观，确认伤势再有好转，但还是无法进行剧烈的运动。</p>

比如驭剑离开，比如持剑杀人，比如跃至数百丈外被雾气浓罩的山崖里，但已经可以做些比较简单的事情。</p>

铁剑离开他的身边，飘回山洞里，在地面与洞壁上高速移动，发出轻微的磨擦声。</p>

看似极钝的剑尖，刻下无数繁复而细致的花纹。</p>

做完这些事情，他起身走回洞里，来到白骨堆前，发现过冬的脸色好了些，有了些红润。</p>

她的伤势稳定的不错，虽然无法根治，但至少短时间里不会死。</p>

看着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井九沉默了会儿。</p>

他有想过为何到现在她还猜不出来自己是谁，但转念一想当年在梅会上自己也没能认出对方，便告释然。</p>

他与她在这方面都有些笨。</p>

井九把她喊醒，顺手把铁剑收进体内。</p>

过冬看着这画面，想起那个传闻，说道：“都说你修行遇着问题，停滞不前，现在看来似乎有进展？”</p>

井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说道：“我去办点事。”</p>

过冬说道：“哪里？”</p>

井九说道：“那边好像有个山村，不远。”</p>

……</p>

……</p>

翻山越岭对现在的井九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好在有铁剑帮助，而且只需要翻过一座山岭便看到了那个山村。</p>

他曾经在柳家的小山村里生活过一年时间，知道该如何与人打交道。</p>

在某家外摘了顶笠帽戴好，走到村口的大槐树下，他用一片金叶子买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p>

这里是哪里，最近的大城有多远，哪家有车？</p>

然后他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问题。</p>

村里唯一有车的人家是县城退下来的一位官老爷。</p>

就是不远处那座大宅子，据说有好几辆大车。</p>

那位退休官员不可能借车给任何人，而且脾气很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