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火。</p>
那是不停燃烧的仙血。</p>
剑仙恩生盘膝坐在原处，机械臂远远地落在数十丈外，断肩处不停涌出金色的血液。</p>
那些金色的血液遇着稀薄的空间便开始燃烧，遇着石砾也在燃烧。</p>
如果只是这些火光，大概只能照亮崖壁，但就连天空仿佛都被照亮了，那说明有更多的火焰。</p>
彭郎站在恩生的身前，平举着右手，手里握着的剑，指着他的眉心。</p>
这是今天他真正第一次出剑。</p>
在前面的战斗里，他的剑一直被青山祖师的青色光绳所缚，为何此时得到了自由？</p>
青色光绳是他用那把寻常的剑斩断的。</p>
斩断绝非易事，更何况那根青色光绳在他的颈间绕了两圈。</p>
青色光绳断了，他也为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p>
就是颈间那道极深的伤口。</p>
金色的血水像瀑布般从那个伤口涌出，生成金色的火焰，照亮了天与地。</p>
在金色的火焰里，彭郎寻常的面容，竟是那般的神圣。</p>
这场剑争的结局实在是太过惨烈。</p>
事实上这场剑争的开端就很惨烈。</p>
当剑仙恩生用万物一剑道，把整颗火星上的事物都变成自己的剑的时候。</p>
彭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倒转右手，斩向了那根青色的光索。</p>
——这个动作看着真的很像自刎。</p>
如果稍有不慎，他真的可能死在自己的剑下。</p>
他受了重伤，但没有死，并且重新自由地握住了自己的剑，然后向着恩生走去。</p>
就像那一年，无恩门封山，所有师长同门都在闭关潜修，只有他一个醒着。</p>
他握着剑，不知疲倦，不厌其烦地练习入门剑经。</p>
当萧皇帝伴着秋叶来到殿前的时候，他就这样握着剑走了过去，然后一剑便捅死了那位著名的遁剑者。</p>
今天他也一样走到了恩生的身前，然后一剑斩了过去，斩断了自家开派祖师的一只手臂。</p>
“没想到你居然能借我的万物为剑，反斩己身，成功地破掉了祖师的这根剑索。”</p>
恩生看着他说道：“我也没有想到，看似平静的你，居然会有如此暴烈、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p>
彭郎认真解释道：“当年在三千院里，真人对我说，剑的使命便是出鞘，不管是谁阻止，天地君亲师长，甚至是剑自己的鞘，也要斩开来。”</p>
朝天大陆很多人都在猜测，而且猜测了很多年，当初井九与彭郎在庵堂里停留了一夜，他究竟教了这个年轻人些什么。</p>
原来是剑的本质。</p>
剑，就是要出鞘的。</p>
不然与烧火棍有什么区别？</p>
……</p>
……</p>
血渐渐止了。</p>
火光也渐渐暗了。</p>
剑仙恩生看着这个重新变得沉稳、甚至有些木讷的晚辈，欣慰说道：“你赢了。”</p>
他欣慰于晚辈强于自己，更欣慰于这个晚辈用的是自创的剑道真义。</p>
彭郎是无恩门弟子，他自创的剑道真义，自然便是无恩门的剑道。</p>
不是青山宗的剑道。</p>
彭郎不知道该怎样接这句话。</p>
剑仙恩生接着赞道：“了不起。”</p>
彭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了话题，问道：“祖师爷，您没事儿吧？”</p>
恩生面无表情看着他，远方地面上的那只机械臂竖起了中指。</p>
彭郎挠了挠头。</p>
恩生说道：“走。”</p>
彭郎老实应道：“好。”</p>
恩生又吩咐道：“打不赢就降。”</p>
彭郎认真说道：“不行呢。”</p>
恩生有些意外，问道：“以你的心志本事，难道在朝天大陆没去与新女王做一场？”</p>
彭郎不好意思说道：“禀祖师，那是家里的事儿。”</p>
不待恩生反应过来，他转身便踏空而起，去了山顶。</p>
……</p>
……</p>
啪的一声轻响。</p>
彭郎的脚落在了地面上。</p>
然后，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p>
不管是落地有声，还是站不稳，都表明他现在真的已经快要不行。</p>
别的那几个家伙伤势也不比他轻多少，就算童颜还能做些什么，又有什么意义？</p>
现在神打先师、和仙姑与剑仙恩生重伤，算上前面被童颜重伤的两位，至少还有八位仙人在。</p>
看着提着剑、快要站不稳的彭郎，仙人们的眼里流露出尊敬的神情，也没有一拥而上。</p>
毕竟不是女王陛下。</p>
“这位小友，不若罢手如何？我等只是不希望你们破坏祖师大计，待大事完毕，我以性命作保放你们离开。”</p>
云师温言说道。</p>
童颜看着这位仙气飘飘、衣衫色淡的仙人，请教道：“阁下可是云师？”</p>
云师微笑说道：“没想到现在朝天大陆的晚辈还记得我。”</p>
童颜说道：“前辈当年在大泽外隐修之时，不知斩杀了多少恶蛟，百姓至今追念。”</p>
云师感慨说道：“俱往矣。”</p>
陈崖忽然面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你智算无双，想要做些什么，但你觉得我们这些前辈真的会被言语所惑？”</p>
童颜闻言沉默，拍了拍身边的机器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