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中十二年，蜀中竹枯死大片，许多第一次见到竹子开花的稚童兴奋不已。然那一旁的老叟看后，却是哀叹连连，在那消瘦的西风残照下，整个身子格外瘦弱起来……</p>

“爷爷，爷爷，竹子结果了！”一个总角少年兴奋的喊道。</p>

老者长长叹气“是啊。”</p>

竹子开花，虽花却不是花，开出的那如稻穗一般的花，还会结果，可这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竹子一开花，便代表竹子将死。</p>

老人住着拐杖，哀叹“竹子开花，马上搬家。——已是流离半生，还要搬？往哪搬啊？”说着说着，竟蹲在地上，啜泣起来，一旁的少年见状，也慌了，不久也跟着哭了起来……</p>

……</p>

同年，崔珏在一日忽闻挚友李商隐逝世的传闻时，偶然得知蜀中枯竹大片，不由悲恸难止，泪湿笔纸，挥毫而就，文不加点，便写下《哭李商隐》两首。</p>

其中一句“竹死桐枯凤不来。”乃是应景之词。</p>

哭李商隐之怀才不遇，一生受困。</p>

哭友人大才终去，天不佑人。</p>

在整理李商隐寄来的物品时，得了一诗与一谱琴谱，倒是遗落了一块石头。</p>

那诗，正是《锦瑟》。</p>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p>

……</p>

后世则将那琴谱，叫做《华锦瑟》。</p>

……</p>

锦瑟无端，岁月无弦，悠悠古声，便来到了那元代。</p>

元仁宗，恢复了在大元被废除许久的科举，一时间无数文人离乡赴京，客旅他方。</p>

……</p>

一书童怯生调转着那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仔细打量着院中景象，微躬的身子，似乎下一刻，便要背上行囊，抢过道，夺门而逃。</p>

一旁一个斜依凳子的豪爽男子调笑道“圭贤，你紧张什么？”</p>

书童蹑着身段，俯身垂到豪爽男子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您是不晓得，这个胡同里的姑娘嘞，传是一个好弄武的妇好嘞！”</p>

张林大笑“妇好，也不过是商王之妻，也要守为妻之德。有甚么好怕的？”</p>

书童发抖着摇了摇头，又打量了几番青木阴翳下的蓝纹砖墙，再转头，却盯上了院内的影壁墙。</p>

一边盯，一边感叹“真真不亏是富贵人家啊。哪个不是金镶玉枕，这影壁墙上雕的刻的，全是这稀奇玩应。”</p>

张林笑道“莫说那些，待日后，我也让你住上此等庭院！”</p>

圭贤小心的翻了个白眼，内心却根本不信</p>

圭贤又想与张林说说这个退婚的李家大户女，便听到一声笑“阁下昨日听琴而知雅意，我便邀你来了此地，未曾想，你竟真来了。”</p>

张林起身，旦见一女子傲质若梅，冷艳惊人。</p>

心中不由得脱出一句“是了！是这样子！”</p>

张林只觉得，女子这般，才算是美到他的心坎中。</p>

竟直接上前道“那琴声，自在响起那一刻，我便知道，是为我而奏。”</p>

李淑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衣着朴素的男子，笑道“小书生，你倒是很霸道嘛。”</p>

张林跨步来到李淑面前，挺直胸膛“这个小生，愿为你弹一曲琴，不知可否？”</p>

李淑饶有兴趣，点点头。</p>

张林径直坐至古琴前，低眉信手续续弹间，婉转激昂的琴声便如兵戈相交般铺散开。</p>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李淑却觉得张林弹出了她的渴望。</p>

而张林则觉得，没有李淑当初的那份绮丽，自己便不可能奏出这份爽快。</p>

一曲至半，竟是一大片空白，这空白令李淑不由取出玉笛，吹奏起来。</p>

一曲罢，寂静起来，直至久到落尘，也没有人，打破这沉默。</p>

张林一生持才傲物，狂饮暴雨于落魄寒风中，只因不敢放弃自己的理想。</p>

李淑半生潇洒傲然，却蹉跎于冰冷月影下已成定局的事实，早凉了大片的血，是不甘的泪。</p>

李淑取出一坛酒“我，李淑，不认天地，不敬鬼神，奈何蒙人贵族订婚，已是心灰意冷。虽退婚，犹落得一身骂名！”</p>

张林沉寂许久许久，取过酒，未给李淑过喉，自己先灌进胸膛半坛。随即怅然大喊“我，张林，一辈子，未做低头服软之举，虽铜头铁骨，却早已心倦神乏！”</p>

一个是依旧坚持孤傲的鹰，想要一个歇脚的木。</p>

一个是早已铩羽的凰，悲鸣却无人懂其声不甘。</p>

原来，李淑只是比张林大越多，却以将失败尽数的落魄显现给他看。</p>

而张林，却是李淑对往日怀的回想，让她再次相信血热起来，能用来煮一整场大雪。</p>

李淑将小舟丢入荷花塘中，先张林三十步而上。</p>

张林跟随着她，一起走入月光中。</p>

在圭贤震惊的记忆里，张林正正与那李淑喝了六天五夜。若不是科考在即，张林甚至不会走。</p>

临行前，张林特地为李淑谱了一曲，谱完，便被行路队伍匆匆裹携带走。</p>

这一走，虽无参商不见，也无阴阳两隔，却也最终化作了一块石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