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墙外再度传来一道低亢而且沉闷的声音,嬴稷的眼神跟着愈发迷离起来,而一直绷着的身子却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耷拉下来。</p>
少年抹了一把额间的细汗,目光这才扫向站在不远处的老仆。见对方正独自低头叹气的模样,他的心下不由地生起一股愤恨之情。</p>
但转念,这股愤恨之情就被更强烈的悲戚之感所笼罩。</p>
想他堂堂秦国公室之后,先秦王之子,如今竟然沦落到了客居这等风月场所,并且都到了快拿不出钱财的地步。</p>
当真是可悲之极。</p>
然而秦人好像已经忘却了他这位流落异乡的先王贵子,甚至就连他的母亲近年来也不再给他游寄一封书信。</p>
或许等待他的就是终老于燕,这个注定的命途归宿。</p>
可是嬴稷又有些不甘心,质燕十载,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返回故国。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从未等到过那个召他回国的使臣。</p>
他的苦难都是为了秦国所付出,幼年所饱受的战乱、惊慌、恐惧,青年所经历的轻视、蔑视。然而他似乎从未得到过、秦人应该的待遇和尊重,他怨恨秦国、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选他而来的君父……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新王即位,他也丧失最后归国的希望,如今只能整日游往在这等风月场合,似乎只有在这里,他的心灵才能得到部分寄托。</p>
然而此刻连出行的钱财都快没了。</p>
嬴稷心下苦笑一声,旦见那个伴随自己十几年的老仆依旧在那唉声叹气,他只得出声安慰说道:“黑伯之言,我心下自明,但若只幽闭于府中,当如何得知天下大事。黑伯难道不知,这梦贤居属蓟都权贵最喜游玩之处,列国时政要闻皆通其口舌而传于此,近日坊间多有传闻,王兄集结大军、兵发韩国宜阳,我也是心念国事,才来此客居一日,非是骄奢淫逸,徒耗钱财。”</p>
被称为黑伯的老仆瞥了自家公子一眼,顾自又是一叹,但却是没有再说什么。</p>
嬴稷随后不再理会对方,上前两步将那道阻隔内外的厚纱帷幕、拉开了一个口子,外面激烈的辩论之声顿时涌了进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