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许能够从历史里读到什么，也许不能。</p>

只是在做了一个少年的梦之后，迎着这场风雪向剑崖之上而去。</p>

不可回头。</p>

那块被青藤埋没的残缺的石碑，也许便是这座剑崖曾经做过的，一个少年的梦。</p>

张小鱼继续向上而去，只是才始在剑意中走了数十阶便再次停了下来。</p>

高崖风雪之中。</p>

有个橘衣女子安静地站在剑阶之上，一瀑雪色长发在风雪中微微漾动着。</p>

张小鱼很是端正的在剑梯之上，顶着万千剑意，行了一礼。</p>

“见过崖主。”</p>

人间剑意出剑崖。</p>

天下剑修，无论是谁，都需要怀抱敬意去对待崖上的人。</p>

秋水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只是想看看这个人间白衣剑修，究竟是怎样的一般。</p>

但剑崖之主，本就不会看人间之事，更不用说会来看一看这样一个剑修。</p>

所以张小鱼微微低着头，安静地等待着秋水说出她的来意。</p>

风雪越来越大。</p>

秋水在看了很久之后，终于轻声开口说道：“师兄离开剑崖前，曾经托付过我一件事情。”</p>

“崖主请讲。”张小鱼依旧保持着剑礼姿态，尽管他手中并没有剑。</p>

秋水平静地说道：“他要我问你，真的想好了吗？”</p>

张小鱼没有沉默，没有犹豫，当秋水的那个问题落向风雪之下的剑梯，张小鱼的答案便已经越过了风雪而来。</p>

“是的。”</p>

秋水静静地看着张小鱼。</p>

满崖风雪似乎凝固了一般。</p>

“好。”</p>

张小鱼原本平静的心绪，却是在这一个好字落向耳畔的时候，颇为慌乱地跳动了一番。</p>

剑修的好字，是人间独一档的字眼。</p>

磨剑崖的好字，是剑修之中独一档的字眼。</p>

尽管秋水说的是好。</p>

但是张小鱼在那一刹那，还是有过一瞬间的忐忑窒息。</p>

如同那个字眼如果不是好。</p>

那么一切将不被允许一般。</p>

秋水已经问完了丛刃的那个问题，但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依旧站在风雪里，安静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而后转头看向东海。</p>

“我想与你多讲一个故事。”</p>

秋水的声音很是温和，很是宁静。</p>

“一千多年前，我去过一次东海四十九万里，去将我的秋水剑带回来。”</p>

秋水静静地看着张小鱼。</p>

“你知道我当时在那里看到的人间是什么样子吗？”</p>

张小鱼听到这个问题，抬头看着这个在崖上孤寂地坐了一千多年的女子。</p>

“是什么样子的？”</p>

秋水轻声说道：“不是什么样子的。东海四十九万里，看不见人间。也许在那样的尺度之下，人间薄成了一张纸，渺小成了一粒尘埃。于是什么都不可见，没有风声，没有喧闹，什么也没有，只是无比孤寂喑哑的远海天光。”</p>

张小鱼皱着眉头，看着秋水问道：“崖主想要说什么？”</p>

秋水平静地说道：“有些地方比东海四十九万里更远。”</p>

张小鱼蓦地沉默了下来。</p>

秋水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转身拖曳着一瀑流雪，向着崖顶浊剑台而去。</p>

张小鱼长久地站在石阶之上。</p>

这里是磨剑崖一千丈，也是曾经十年剑宗的山门，往下是人间，往上是承载了太多故事的高崖。</p>

所以也是一条线。</p>

往前往后，都是被允许的选择。</p>

张小鱼安静地看着那个远去的白发橘衣的女子。</p>

磨剑崖的人站得太高。</p>

当然什么都知道。</p>

但是她们已经不想再重蹈过往的覆辙。</p>

于是只是看着。</p>

就像另一个连问都懒得问的青裳少年一样。</p>

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p>

好像没有走很远。</p>

但是事实上，这里已经是一千丈了。</p>

倘若是放在岭南，已经比绝大多数山岭都要高了。</p>

所以其实回头只有风雪，而不可见人间。</p>

张小鱼转回头来，平静地继续向上而去。</p>

人间瞩目这场东海高崖之上的请剑。</p>

但是事实上，在所有故事里，这是最无关紧要的。</p>

张小鱼平静地想着。</p>

于是走过了一千丈。</p>

千丈之后的剑意，来自斜桥。</p>

来自这个人间剑宗的第一代宗主。</p>

越往上，剑意之势自然越强，然而风格却是不一样的。</p>

白衣的剑意，是慵懒的，好像什么都恹恹的样子。好像反正看来看去，人间都只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修行的呢？</p>

但是在慵懒里，却也带着少年气的凌厉。</p>

世人在初次登崖的时候，往往便容易沉浸在那种慵懒的意味之中，而后一剑忽来，狼狈地滚下崖去。</p>

当年那些被打哭的剑修，也许就是这样想的——你他妈这么懒，凭什么我还打不过你？</p>

但是斜桥的不一样，这个在青衣时代，便觉得磨剑崖的路是错误的，并且直接离开剑崖，远去人间建立人间剑宗的，也许在世人看来，是浪子一样的剑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