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芦愣在了那里。</p>
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p>
是的。</p>
陈怀风便一直在这南衣城最高的墓山之上。</p>
南衣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自然心中清楚。</p>
梅曲明他们心中也清楚。</p>
如果陈怀风真的想来，哪怕他人不来，他的剑都会出现在人间剑宗之中。</p>
但是什么也没有，陈怀风和他的剑，都只是平静地停留在墓山之上。</p>
胡芦抱着剑站了起来，带着一身草叶与泥土，走到了陈怀风身前。</p>
这个喜欢养生的三十二岁的师兄，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而后看着十分狼狈的胡芦，什么也没有说。</p>
而后他想起来了最开始公子无悲来的时候，他问的那个问题。</p>
怀风师兄知道吗？</p>
他应该知道。</p>
胡芦怔怔地看了陈怀风很久，说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p>
陈怀风沉默了少许，说道：“一开始并不知道，但是后来知道了。”</p>
小少年无比茫然地站在同归碑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师兄。</p>
他不明白在自己未曾听到的那些故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p>
但是他知道，陈怀风这样平静地坐在墓山之上，便是做好了看着张小鱼死去的准备。</p>
胡芦的脑海里一片混乱。</p>
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无比的茫然惶恐。</p>
为什么自己的师兄，要看着另外一个师兄被人杀死在剑宗之中？</p>
剑宗里发生了什么？</p>
大家先前不还是开开心心地打着牌吗？</p>
胡芦抱着剑，只觉得无比的恐慌，浑身颤抖着，转身看向了北方那边剑宗园林。</p>
人间已是夜色。</p>
然而那里的夜色之中，却是长久的停留着一片血一样的暮色。</p>
他只能看见这里。</p>
他看不见一池之中的一切。</p>
不知道那些师兄们，是否与墓山上的这个师兄，有着同样的想法。</p>
胡芦心里开始构思着一个令人恐惧的想法。</p>
师兄们一早便商量好了，要将小鱼师兄杀死在剑宗之中，所以他才会躲进了一池剑意之中。</p>
于是他们叫来了另一个人。</p>
一个凌驾于所有师兄之上的灵巫。</p>
只有自己毫不知情，所以他们将自己支开来，在那边摆着牌桌，准备好了美食，等待着小鱼师兄死去，而后痛饮一番。</p>
只有自己毫不知情。</p>
因为自己身为剑宗最小的弟子，与张小鱼这个后来的依旧行走在人间的师兄关系最好。</p>
所以自己应该毫不知情。</p>
这是谋杀！</p>
胡芦蓦然转过身来，眼中含着泪花，浑身颤抖着看着陈怀风。</p>
“你们为什么要杀死小鱼师兄？”</p>
“你们这是谋杀！”</p>
胡芦愤怒地叫喊着。</p>
陈怀风只是平静地看着胡芦，什么也没有说。</p>
胡芦在愤怒地叫喊过后，却是蓦然拔出了手中的剑，剑锋停在陈怀风眉前。</p>
“我是剑宗宗主，我命令你去将小鱼师兄救出来！”</p>
胡芦虽然不知道陈怀风为什么这样长久地停留在墓山之上，但是他知道陈怀风怀里有东西。</p>
那是真正让公子无悲害怕的东西，而不是自己那些可笑地让丛刃回来揍他之类的话。</p>
陈怀风只是平静地看着胡芦。</p>
“你现在还不是，要等师父不想当了，你才是剑宗宗主。”</p>
胡芦愤怒地提着剑劈了下去。</p>
长剑高高地举过头顶，却又在陈怀风眉前停了下来。</p>
是的，都是师兄。</p>
自己能怎么办？</p>
胡芦松开了手中的剑，跪了下来，爬到了陈怀风身前，满脸泪水，哀伤地看着他。</p>
“师兄，我们去救下小鱼师兄好不好？”</p>
胡芦扯着陈怀风的衣角，无比哀痛地乞求着。</p>
陈怀风只是平静地看着剑宗那边的那片暮色，什么也没有说，如同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p>
胡芦在地面伏了下来。</p>
无比茫然愤怒痛苦哀伤地抵着大地。</p>
“为什么？”</p>
这一个问题问的很沉重，但是胡芦的声音很轻，也很微弱。</p>
如同那些生于苍茫荒原之上的一株柔弱的细草一般。</p>
“因为我也在怀疑一些东西。”</p>
陈怀风终于正面回答了一个问题。</p>
胡芦抬起沾满了草叶的脸，看着陈怀风怔怔地问道：“什么问题？”</p>
陈怀风没有回答。</p>
他只是给了胡芦一个坐观的理由。</p>
但理由的更深层，是不需要向他解释的。</p>
胡芦没有再哭泣，也没有再哀嚎。</p>
坐了起来，沉默地看向那片剑宗园林。</p>
夜色里的那片暮色如血。</p>
人间毫不知情。</p>
无数同样如血的红色的灯笼在高楼之上悬着。</p>
麻将声遍地。</p>
......</p>
那些师兄们或许依旧在池边如同陈怀风一样看着。</p>
但是张小鱼并没有在意。</p>
看不见的东西，自然不需要在意。</p>
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p>
当他将那朵桃花摊在掌心伸出去，看着公子无悲说了一个请字。</p>
无数剑意便在溪边扩散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