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虎张了张嘴,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沉默了半晌,又倒了一碗酒,猛的灌了下去。</p>
“呼,哈…………什么时候这般不爽利过,啧,也罢,说与你听便是,”陈崇虎这口酒下的急,顺了两口气,想了想,终于才开口道:“鲁兄,你可曾听闻十年之前,百日革新之事?”</p>
“我素有耳闻。”鲁三问想了想,道,“国难当头,有志之士行改革之变,为清理冗杂,荷除积弊,革新思想,真英雄也,只可惜上不能恤其等之能,以至于首开流血牺牲之义,叫人唏嘘。”</p>
“是啊,那年有志士就义,愿为革新流血牺牲,但为了保留思想火种,还是有人出逃,欲出国外接受最新思想,矢志为国,真心可鉴,”陈崇虎继续说道,“而我,当时便受感召,参加了护送那位先生的旅途。”</p>
“竟有此等峥嵘往事?”鲁三问啧啧称奇,道,“人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陈兄参与过如此伟业,却鲜有挂在嘴边夸耀,真好汉也!”</p>
“鲁兄抬举我了,”陈崇虎有些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忽的又叹口气,继续言道,“那趟旅程称得上顺利,虽有牺牲,但也达到了目的,但实际上对我来说,我并不认同那位先生的思想,之所以尽心竭力的保护那位先生,无非是热血难凉,英雄相惜。”</p>
“那位先生曾与我言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要自上而下的改变这个国家,我觉得这不够彻底,也不够暴烈,具有妥协性,并不能改变这个国家,因为这种想法,我甚至和同路的伙伴还发生了分歧。”</p>
“然后呢?”鲁三问适时的递了一句话。</p>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那年我一十六岁,正是凌云壮志,热血沸腾的年纪,与先生和伙伴告别后,我曾辗转多地,从各个方向都试着努力过,想要改变这個国家,但可惜我并不是时代的弄潮儿,我所做的努力如石沉大海一般,没能在这个世道掀起什么波澜,只是徒增笑料耳。”</p>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促使我放弃的契机,乃是在六年之前,我曾于市井之中碰到一位奇人方士,自称,要正大师。他同我见面后,也未问我姓名,也未问我过往,连生辰八字也未过问,只是同我说了几句话。”</p>
“他告诉我说,奇正相生,其道无穷,说我这一生,若是就此安稳下去,便可以长享富贵,子孙满堂,但若是要继续行险事,定然会经历大磨难,大恐怖,与沧桑为伴,一生都不会停歇脚步,直到死去。”</p>
陈崇虎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灼灼的看着鲁三问,道,</p>
“我也不怕鲁兄你笑话,听他这般说,我怕了,真真切切的怕了,其实,老死于骈枥之间没什么不好的,老老实实当个富家翁,偶尔发发善心,尽可能的帮帮别人,就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所以我才不认你们所说,什么好汉,豪杰,都是狗屁,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贪生怕死的普通人罢了,不值一提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