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方嘈杂吵闹，又散发出浓重的腥气，像是个烂泥潭。</p>

“阿七来了！可许久没见你人了！”</p>

“哟呵，鱼篓装得这么满，想必博到大鱼了！”</p>

“白鲢、黑鳙、河鳗！啧啧，都是值钱的好货！”</p>

“你眼瞎啊？怎么没瞅到那条最贵的宝贝？”</p>

“这乌鳢至少有个十斤重，赶紧去喊东来楼的伙计，他们家的厨子专做这个！”</p>

白启那条舢板刚一停下，便有打渔人围拢过来。</p>

他们看到提在手里的两个鱼篓，纷纷七嘴八舌议论起来，眼中无不充满羡慕。</p>

大家都是水上讨生活的贱户。</p>

最清楚一次大丰收的渔获价值。</p>

白七郎这回，少说能够挣上几百来文大钱。</p>

即便顿顿吃肉喝酒，都可以潇洒好长一段时日了。</p>

“麻烦让一让。”</p>

白启走进鱼栏东市设立的铺子，里头十来个伙计正在忙活。</p>

穿着利落劲装，比较扎眼的年轻主事走过来。</p>

打量一眼笑呵呵道：</p>

“厉害啊，阿七！这条乌鳢可不好弄上来，十斤多重，难为你了！”</p>

这主事叫梁三水，年纪不大，做事还算厚道。</p>

没有陈跛子、杨泉那般咄咄逼人，恨不得从石头里都榨出二两油来。</p>

其人在鱼栏东市，颇有几分口碑。</p>

“我那张渔网被这畜生扯烂了，待会儿还要寻个好手艺的去修补。”</p>

白启语气愤愤，故意抱怨道。</p>

“哈哈，就算扯坏你十张渔网，都有的赚。</p>

来来来，先过秤，等下拿钱！”</p>

八百里的黑水河，养着众多打渔人。</p>

偶尔一两次老天爷垂怜，弄个大丰收的好渔获，不算啥怪事。</p>

梁三水也没多想，只寻思着白七郎的运气，好又不好。</p>

今次这场难得大丰收，恰巧碰到杨泉那个瘟神在东市巡逻。</p>

待会儿肯定要从中盘剥一笔。</p>

片刻后，伙计手脚麻利称完重量。</p>

梁三水站在木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拨弄算盘：</p>

“白鲢、黑鳙跟河鳗都是好东西，酒楼常收。</p>

这么多条，算你两百六十文……九斤二两的乌鳢，按照行情价，应该是两百文左右。</p>

不过天鹰武馆的人急着要，刚才出三百五十文拿走。</p>

刨去舢板停泊、伙计过秤的花费，以及鱼栏的抽成。</p>

折为四百三十二文，如何？”</p>

白启点点头。</p>

为啥打渔人只有收获大才来这里？</p>

他们的舢板一靠岸，便要收你停泊钱。</p>

过称要伙计帮忙，也不是平白出力。</p>

非得自己动手，鱼栏也有其他的借口。</p>

做平台的，要是连巧立名目使劲盘剥都不会，如何做得兴盛。</p>

至于像白启这样的渔民。</p>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p>

谨小慎微，明哲保身。</p>

这就是底层贱户的生存之道。</p>

“阿七，你要不急着补渔网。</p>

干脆早点回家，别逗留……”</p>

梁三水递出串起来的几吊大钱，好心提醒两句。</p>

白七郎日子有多艰苦，鱼栏东市谁不晓得。</p>

父母早早撒手而去，又无亲族帮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