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最盼望的，就是阿兄教他写字念书。</p>

“我瞅瞅，这篇叫‘尸变’，出自《幽微草堂笔记》。”</p>

白启说道。</p>

整个掉漆的书箱，就属那本《幽微草堂笔记》还算完全。</p>

他所讲的“尸变”，乃是记述任家庄有一富贵人家，其父下葬前得到风水先生的吩咐。</p>

此坟余荫很厚，能庇佑后人。</p>

但阴气也重，二十年后必须起棺迁坟，重新下葬，否则大祸临头。</p>

结果不成器的子孙没有照做，使得老太爷怨气不散，尸变成毛僵。</p>

于月圆之夜破土而出，大肆杀戮。</p>

幸而被路过的“一眉道长”觉察浊气上涌，掐指算出此事。</p>

连忙赶来斩杀为祸的僵尸，解救合庄上下百余条性命。</p>

故事妙笔生花，寥寥几百字，写得鬼气森森，过程异常凶险。</p>

加上此时屋外夜风正猛，吹得木门“哐当”作响。</p>

好似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随时要扑出一头磨牙吮血的红毛僵尸。</p>

白明缩了缩头，有些害怕的样子：</p>

“阿兄，世上真有僵尸么？”</p>

“不晓得。只知道鱼栏的贩子说，芦苇荡更深的地方闹‘水鬼’，专门趁着打渔人下河扯他们的脚踝，至于‘僵尸’倒没怎么听说。”</p>

白启摸了摸阿弟的脑袋，笑着安慰道：</p>

“别怕，就算真冒出个僵尸来，不也有‘一眉道长’救苦救难么。”</p>

约莫半柱香后，等白明用毛笔蘸水抄写完《尸变》，把生僻字认全。</p>

白启就吹灭铜灯，屋里一片暗淡。</p>

只有天上星月漏下的几点微光，透过门窗照进来。</p>

“睡吧，明天还得忙活呢。”</p>

阿弟每天在家并非无所事事。</p>

出门拾捡干柴，挖些野菜，蒸好麦饼，晌午送饭等等。</p>

都由他负责。</p>

常言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p>

白启每日打渔已很辛苦。</p>

许多琐碎事就交给白明操持。</p>

兄弟俩人一直如此。</p>

这样相依为命。</p>

磕磕绊绊过活着。</p>

“家里还余多少大钱？”</p>

白启坐在几张木板铺成的床上，盘算着怎么熬过秋冬。</p>

最近县上物价倒是没涨，猪肉每斤二十文，水鸡每斤五十文，整只的鹅鸭四十到两百文不等。</p>

粗盐每斤十七文，香油每斤三十余文。</p>

像稻米、小麦每斗约在一百六十文左右。</p>

等到过冬，必然会有些不小涨动。</p>

尤其是布匹、木炭这些。</p>

价钱肯定更高。</p>

拢共算下来。</p>

这段时日。</p>

若没个两三千文的进账。</p>

之后天寒地冻的冬季就不好熬了。</p>

阿弟白明小心翼翼，爬进床底下翻找半天。</p>

才从一个不起眼的泥瓮里头，摸出破布袋子。</p>

他抱着命根子似的，轻手轻脚把一枚又一枚大钱排开。</p>

数了又数，弱弱道：</p>

“七十五文。”</p>

不足百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