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太子觉得莲花楼，红露安寝的小阁，原来并不阴暗。</p>

日光照拂。</p>

落雪生辉。</p>

屋檐悬挂着一枚生锈的风铃。</p>

红露喜欢风吹过的清脆啷当声音，所以太子在宫内的每座庭院，小亭檐角都挂了风铃，清风吹过，满宫铃铛碰杯之音。</p>

清脆醉人。</p>

一线温和柔光，推进窗台，恰好悬在床榻之前。</p>

躺在榻上，闭上双眼，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温度。</p>

这一次，太子没有酗酒。</p>

他安安静静躺在这里，听着自己的呼吸，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是一道又一道声音。</p>

言官们的声音，蒋老殿主的声音……</p>

“殿下，不孝有三，无后最大……”</p>

“殿下，微臣今日死谏在承龙殿！还请殿下……”</p>

“白蛟，既然无心留恋凡俗女子，不妨便留下一份香火……”</p>

纠缠在脑海里的纷乱，这些时日，化为一枚几乎无解的死结。</p>

只要闭上双眼，这些声音便会浮现。</p>

除了这些字字清晰的声音，还有那些模糊的，没有内容的声音……那些无辜的可怜女子，躲在寝宫幕纱背后的低声哭泣。</p>

他既不愿，也不能……让自己的痛苦，再次上演。</p>

没有一夜，能够睡个好觉。</p>

而今日。</p>

此时，此刻。</p>

心境出乎意料地平和。</p>

所有的嘈杂声音，缓缓散去。</p>

太子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p>

梦中的自己，从莲花楼的这张床榻上睁开双眼，分不清虚幻和现实。</p>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p>

一觉醒来，便回到了现实。</p>

天都那些人，还在嘲笑他身为太子储君，羸弱无能，德不配位。</p>

那个姑娘在柔光里替他梳发，合衣，沐浴，焚香。</p>

就这么朝夕相处，渡过了漫长的一段时日。</p>

太子告诉红露，自己先前做了一个很漫长，很不好的梦。</p>

听完之后，红露笑着说，这个梦有什么不好的？您最后登上了皇座。</p>

一下子，太子怔住了。</p>

他没有办法开口，说出梦境里红露的结局……只能自欺欺人地笑了笑，反正只是一个梦而已。</p>

风中铃铛脆响。</p>

女孩抱住太子，很是温柔的开口。</p>

“殿下……这不是梦。”</p>

“您终将登临天下之顶。”</p>

一句话，击碎了这场梦境。</p>

风絮越过木窗，落在年轻男人的面容上，他缓缓睁开双眼，抬起的双手，缓缓合拢，却什么也没有抱住。</p>

李白蛟缓缓望向窗外，生锈的铃铛摇曳啷当。</p>

是啊。</p>

这不是梦。</p>

很多年前……她便是这么说的。(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