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扬波却半点不曾理会,比那聋子还冷静,比那哑巴还安静。他连头也不曾抬起半寸,还在温柔地拍了拍庄叔颐的背,安抚她那因意外而狂跳的心跳。
李婶叫骂了这半句,其实就后悔了。但是话都说出口了,想收回可不那么容易。她虽是乡村妇人,但好歹在这庄府做了许多年的差事,自诩是熏陶了几分书香门第的文雅。
再加上这扬波,其实半点也不像是他在小姐面前表现得那般柔弱。她曾亲眼见过,他用一支长长的竹竿便将那灵巧的鸟全打下来,一只也不剩。一个人若是没有半点功夫,没有半点戾气,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李婶,扬波也不是这意思啦。他只是在警告我。你别生气了。”庄叔颐站起来,笑嘻嘻地和稀泥。“可是模子到底是坏了,怎么办呀?李婶,你可别生我的气。”
“不碍事,不碍事。”李婶立即顺着小姐递上来的阶梯下去了。“小姐,这厨房烟熏火燎的,您还是出去吧。”
“哦。”庄叔颐就是来玩的,并没有真的想做些什么。如今已经惹下了大祸,自然是提起裙角溜之大吉为好。她拉着扬波便往外跑。
厨房里,李婶还在抱怨。“这人真是古怪阴沉。我总觉得他没什么好心思。你看看,我这地擦得多干净,就是爱干净的太太来了,也不曾说过我什么。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讨嫌。”
“婶婶说的是。我看他老是跟在小姐身后,可是看起来也不像个小厮啊。婶婶,那人究竟是谁啊?”厨下新来的小丫鬟凑上来讨好地说。
“他呀——”李婶翻了个白眼,将那做好的胚子放上蒸笼屉子。“不过是小姐养的一条狗。”
庄叔颐扯着扬波,一下便从西边跑到了东边的园子里。笑着笑着又突然失落起来。“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过完中秋可就该是他的生日了。”
“世道乱,许是老爷不叫他回来的。”扬波已经听到一点风声。
“哦。那怎么办?我给他买的金表还藏在书房里呢。”庄叔颐听了,不大高兴。二哥去嘉兴上学就算了,居然连生日也不回家过。她有点想他了。
但是当着面,她是绝对不会跟二哥讲的。那个家伙就喜欢欺负她,不知道揪掉了她多少头绳和手链。
“老爷要往北京寄东西,你可以让他们顺道把金表送去嘉兴。”扬波还是出了主意。要是这块花了她大半零花钱的金表没能送出去,她一定气上十天半个月的。
庄叔颐听了才稍微地高兴那么一点。路过阿爹的书房,她突然又笑了起来。“今儿阿爹不在家的,我们去把他的笔研纸墨藏起来,晚上让他好好找找。”
扬波在后头偷笑。这小孩子半点也不曾长大过,还想着这么幼稚的主意。但是他完全不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