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傅家一众，衡华拿着八面窄剑回来。</p>
洪昌乙急忙上前，见已失去灵力，暗澹无光的窄剑，差点骂出声。</p>
两位元婴宗师的合力啊！</p>
这就挥霍干净了？</p>
“这是让你在不久后的斗剑上用，你现在这——哎！”</p>
“眼下这么要紧、危急的关头，不用这个怎么成？”</p>
不用这剑，伏衡华不会死。但天央修士被延龙水妖冲击，要死上一批。</p>
这把剑，可以说是为他们用的。</p>
金符道主走来，看着八面窄剑问道：“此剑……我们可否帮忙充能？反正我们闲来无事，等回头调息好了，合力将法力封入其中。不久后的东海斗剑，当能助道友一臂之力。”</p>
“是啊。”张大通、岩林等人纷纷点头。</p>
“我们一群金丹修士，固然比不上两位元婴宗师的法力浩博。可勉力施为，应该可助道友一臂之力。”</p>
伏家众人这次行动，又将天央修士的好感刷了一统。对于这等举手之劳，众人自不会推辞。</p>
“但这需要转化五行元气——”看了一眼伏衡华，洪昌乙没有说下去。</p>
转化五行之力？</p>
五行山正好合用。</p>
伏桐君道：“众同道合力演练万仙阵，将法力注入五行山，再封入这窄剑，可以抵用一次。斗剑时，可以凑活了。”</p>
以她对伏衡华的了解。这家伙到时候斗剑，真会拿这柄窄剑吗？</p>
“那这事，怕是要靠五叔帮忙了。”</p>
衡华看向另一边看戏的“安景成”。</p>
洪昌乙瞥过去：“伏家大叔，事情都结束了，你也该变回本相了吧？”</p>
“五叔？”</p>
伏向风、伏流徽等人转头望去。</p>
“安景成”微微一笑，身上涌现五色光雾，逐渐变回伏永宝的模样。</p>
彼时，有只萤虫从伏永宝身上飞出，变成安景成的模样。</p>
见众人不解，安景成笑着解释：“伏道友昨日登岛，未免惹人猜忌，特意请我相助，帮他遮掩行踪。”</p>
伏永宝修五行之道，和五行道的理念十分契合。随着伏家演化“五行化凤”，洪璇玑与伏瑞应在道台讨论越发投机，两家走动也越发频繁。伏永宝和安景成年纪相类，地位相似，近来也算好友，经常走动。</p>
安景成迫不及待问伏衡华：“你那‘千岳连天’是新悟出来的？”</p>
五行山法的全新应用！</p>
洪璇玑也从远处飞过来，后面跟着五行道的好几位金丹修士，纷纷围住伏衡华询问“五行山法”。</p>
衡华亦不藏私，索性大大方方与诸人探讨五行之道。并请教“神识锻炼”，分神多用之术。</p>
“我无法完美控制每一座山岳，导致道法威能削减？诸位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增加控制力？”</p>
“天心宗当年留有一篇‘万神千心术’，可分心千化。”</p>
“你用附灵术试试？”</p>
“试试剑道中的分神千剑法？你可以在五行山中孕育剑胎嘛！”</p>
说话的人，是硬凑上来的慕容胜宇。</p>
见众人讨论，啸鱼托起云潮瓶，把早前保存的故居重新放出，落在水面之上供众人落脚。</p>
如今战事了却，傅家开始善后重建。伏家众人为积攒善功、名望，伏永宝带着伏向风、伏玄戈前去帮忙。</p>
衡华和诸位天央修士在院落论道探讨，讲述此次事件前因后果。</p>
三女将傅玄星挪送屋内，检查他的状况。</p>
伏流徽打量傅玄星的房屋。</p>
朴素，简陋。</p>
除椅子、桌子和床外，连衣架都不存在，更别提其他陈设古玩。</p>
伏瑶轸看她沉思的眼神，轻声道：“他儿时和傅家关系不好。没有童年的玩物，后来几次回来扫墓，没往这里添办东西。”</p>
伏流徽默然。</p>
她虽诞生之初，有了一个差点死亡的悲惨遭遇。但被舅舅带回伏家，童年生活十分充足、快乐。哪怕她不喜物欲，碧霞楼上的闺房里也被家人堆满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玩物、摆件。凡其他姑娘们有的，自少不了她那份。</p>
加上伏衡华宠爱这个妹妹，经常把自己制作的各式手工送给她玩。</p>
伏瑶轸笑道：“他在傅家过得不好，往后少回来便是。反正在你们弘文阁，不是给他留着房间？往后，你对这位兄长多照顾些。”</p>
伏流徽有些迟疑，但见傅玄星如此冷清的房屋，还是默默点头。</p>
往年里，伏家姑娘们会给兄弟制作外衣、腰带一类的服饰。伏流徽给伏衡华做香囊、物袋，旁人说不了闲话。</p>
可换成傅玄星，那意味可有些不同。所以伏流徽刻意避嫌，没有对傅玄星有这样的待遇。</p>
“那些衣物之类的，我总不好意思给他缝制。索性，回头为他添一些自制的木柜、瓷器吧。”</p>
见伏流徽恪守兄妹之礼，伏瑶轸暗暗点头。</p>
她不希望自家姑娘们，和傅玄星有超出兄妹之情以外的情感。</p>
毕竟，傅玄星身上的水很深。</p>
这时，伏桐君诊断结束，将傅玄星的手放回被褥。</p>
瑶轸、流徽二女上前：“如何？”</p>
伏桐君：“剑意刺入心脉，不死不活。好不了，也坏不了。</p>
“不过有件事，让我很意外。他多年修行‘炼化龙血’的秘术。可为何体内龙脉仍如此厚重？姐姐，他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来头？黄龙王的亲女吗？”</p>
若非龙血精纯，那一道屠龙剑意如何能迫害傅玄星至此，昏迷不醒？</p>
“我亦不知。玄观回朔过往，只看到三叔和一女子在悬崖边说话，然后带着襁褓中的婴儿离去。”</p>
望着床上昏迷的英气少年郎，伏瑶轸幽幽一叹，内心带着几分怜悯。</p>
“我答应他，过段日子随他去西海寻母。相信届时，会有一个结果吧。”</p>
伏流徽目光一动，走到床边拿起南明离火剑鞘。</p>
傅玄星昏迷，剑鞘并未回归体内，而是在某种力量的压制下，遗落在外。幸好裘玉帮忙捡回，不然落入水中可就难寻。</p>
“这剑——以前有这道青色龙纹吗？”</p>
伏瑶轸闻言望去，顿时花容失色，默默思忖起来。</p>
伏桐君接过来，仔细端详。</p>
那是一条缠绕剑鞘的青色花纹，龙鳞清晰可见。</p>
“这是青龙王的神力。是这股力量牵制，让剑鞘无法回归体内。姐姐，这是剑鞘吸收青龙之力，还是龙王的诅咒？”</p>
“是剑鞘在吸收青龙的力量。不仅是青龙，未来也会有雷龙、黄龙、延圣龙王的力量刻入其上。”</p>
伏瑶轸话语严肃，二女皆是聪敏之辈，立刻反应过来。</p>
“屠龙之命？剑鞘吸收八大龙王之力？”</p>
“谁在背后差使，难道是那群……”</p>
伏桐君想到剑鞘来历，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p>
“姐姐，这件事不要告诉衡华。”</p>
“我明白。”</p>
伏瑶轸握住剑鞘，玉手轻抚，香风化作阵阵灵音，把青龙之纹暂时遮掩。</p>
伏流徽看着两位姐姐打哑谜，心有不解。但她清楚，二人不告诉伏衡华，必有她们的理由。</p>
有人在推动傅玄星屠龙？姐姐们不希望六哥哥得知，是因为……</p>
剑鞘上一位主人是舅舅？</p>
舅舅把剑鞘交给傅玄星背后，还有其他缘由？</p>
两位姐姐忌讳莫深，伏流徽明白问不出什么，便低头观察床上昏迷的青年。</p>
和当年在二龙涧初见时，他的容貌倒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眼眉间，少了些许稚气。</p>
“虽然没有血脉天赋，但他的确是‘灵人’。昨日，就成年了啊。”</p>
“是啊，他一百岁，你也九十七岁。再过三年，蟠龙岛该准备你的出阁大礼。届时，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说来听听，在剑仙洲这些年，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少年郎？”</p>
伏桐君虽如此调笑，但心里却明白。自家三姐妹一个个的，恐怕都不是早早嫁人的命。</p>
比起找男人，伏桐君更在意自己的修行。</p>
而姐姐性格清冷，等闲外男入不得眼。加上一双灵目，又有多少人能容忍自己的一生，被妻子看得一清二楚？</p>
至于伏流徽。她一心练剑，加上少女懵懂，恐怕也不会轻易谈论情爱。</p>
当然，最重要原因之一，绝对是伏衡华那混账儿时抱着她，天天讲述那些邪门故事。各种恋爱婚姻到头来，都是一片狼藉，没有好下场。</p>
种种故事听多了，这丫头能对这方面有兴趣才怪。</p>
“姐姐已经成年，与其操心我。不如考虑考虑自己？听闻祖母那边，已经准备你的画像了。”</p>
伏桐君脸色变幻不定。</p>
以祖母的性格，绝对干得出来。</p>
“说到这件事，孙家那边是怎么回事？”伏瑶轸提醒道，“你小心些，这些人怕是念着当年那桩子事，要来寻你纠缠。回头，东海斗剑之上，不妨和孙成前辈好好谈一谈。”</p>
“妹妹省得。”</p>
孙成因为自家后辈的种种，对崔家心中有愧。如今伏桐君已修行有成，难保这位大前辈不再动心思，想要重新履行昔年之约。</p>
所以，伏桐君需要早早过去打底。</p>
“姐姐不要光说我二人，你自己呢？听闻你在四景楼时，还有一位师兄。”</p>
伏瑶轸脸色肃然：“你不要乱说。我和姬师兄清清白白，我耽于琴艺，师兄沉浸书法，断没有其他想法。”</p>
伏桐君笑对伏流徽说：“丫头，你与其说四景楼那位，不如就近论一论那个姓方的。他的来历，你也该知晓几分。”</p>
方东源？</p>
伏流徽看见伏瑶轸不悦的神情，自不敢随便拿此人开玩笑。</p>
“你们聊什么呢？”</p>
这时，衡华从外面走进来。</p>
三女正经起来。</p>
伏瑶轸看了看外面：“那些前辈都送走了？”</p>
“都回去研究了，我们回头在道台上再聊。玄星怎么样？”</p>
“哼——托某人洪福，暂时没死。”</p>
对于伏桐君的阴阳怪气，伏衡华倒也不恼。</p>
拉椅子坐在床边，为傅玄星诊脉。</p>
“我都看过了，那一剑没要命，但也好不了。多亏你昨天那盆菜——到底布局缜密。”</p>
“跟这有什么关系？只是多了一重后手罢了。”</p>
再度检查后，衡华对三女道：“他体内情况已经稳定。回头，随我去灵劫洞修行，也算因祸得福了。”</p>
“因祸得福？这样的福气，给你，你要吗？”伏桐君不悦道。</p>
“换成你我，若有人拿你我去送命，事后说有防备，可以复活，你我这样的性格能忍？”</p>
衡华算到龙王后招，给傅玄星留下反制手段。</p>
可归根究底，这件事掰开了看，就是把傅玄星送去龙王跟前死一次。</p>
“你就那么自信，能将傅玄星保下来？</p>
“哪怕你事先和这小子说一声呢？好歹有个底，总好过平白无故送他去死。他醒来，不定怎么想呢。”</p>
闹得兄弟反目是轻的。</p>
真要是传到几位长辈耳中，还有衡华好果子吃？眼下，伏家那些长老正在考察家主人选。这件事一出，怕是要丢分啊！</p>
“龙王耳目众多，我能胡乱声张吗？”</p>
伏桐君的质问，衡华也无奈。</p>
但确实理亏，不好再多言。</p>
伏瑶轸柔声告戒道：“我家多年来未选家主。家主之责，虽是复兴扶风大业。但也不肯胡乱妄为，一心将族人视作棋子、工具，当做利益考量的筹码。”</p>
“阿姐说的，我都明白。”</p>
衡华拉低姿态，摆出一副恭谨受教的模样，伏瑶轸也发不出脾气。</p>
只是见他如此澹定的模样，有些头疼：“你呀。就是把书看太多，将心肠看冷了。这世间万物在你眼里，莫不是一本书，一张画了？”</p>
这到底是一条人命，而且是亲近之人。</p>
伏瑶轸最担心的，便是伏衡华读书把人性读没了。</p>
“不知生命之可贵。认为自己依仗道法，可随意复活。从而亵渎生命，距离魔道也就不远了。”</p>
想到某些未来，伏瑶轸不得不郑重告戒。</p>
“昨日的事，五叔看在眼里，必然告知长辈们。你好自为之。”</p>
如伏桐君所言。</p>
家里正研究伏衡华能不能做家主候选。</p>
这时候闹出这种事，家里人会认为他行事果敢呢？还是认为他漠视亲人性命，理性而无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