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鹤刚觉得身上冒出一阵凉意,前胸和手臂上就传来一阵被细线勒住的剧痛。
他回头看时,自己的手臂上已经突了一个个菱形的肉皮。
随着渔网渐渐收紧,陈玄鹤手臂上的皮肉已经变得像是一个个快要煮熟的馄饨,外皮上变得半灰半白,四边却渗出了血迹。
陈玄鹤很快就听见有人一面抖着串钥匙,一面往陈玄鹤身边走了过来。
小刀!
陈玄鹤听师父鬼帅说过,凌迟不像杀头,只要一把鬼头刀就够了。
为了能把人身上的肉刮个干净,刽子手最少得拿九把刀,最多的说不定得拿上三十六把。
剐人的刀都不长,刽子手为了拿着方便,有时候会用铜环把刀给穿成一串,不用的时候挂在胳膊上,用的时候再拿下来。
对方好像是在故意吓陈玄鹤,每走一步都要摇几下刀,哗楞哗楞的清脆声音一直在陈玄鹤耳朵边上响个不停,一股子不知道从哪儿传来血腥味也跟着钻进了陈玄鹤的鼻孔。
就好像有一个常年杀猪的人,穿着一身不知道被血给浸了多久的褂子,忽然站到了陈玄鹤身后。
陈玄鹤明明感觉到一把小刀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划,却偏偏看不见对方在什么地方,又打算在哪儿下刀。
他正想转头看看,忽然看见墙上的鬼影动了一下。
有一个鬼影左手抓着一根毛衣针似的长钉,右手拿着一把锤子往陈玄鹤身边走了过来。
“要钉我的头皮么?”陈玄鹤淡淡的想道。
凌迟的时候,不能让犯人看见自己的肉被人一点点剐掉,那样的话,说不定人还没被剐完,就先吓死了。
行刑的第一步就是把人的脑袋固定在架子上。
除了少数蛮夷入侵中原的朝代,古代时的人都要留长发,所以行刑之前把死囚的头发绕着架子缠上几圈就行。
要是遇上谢顶的人,刽子手通常会拿一根长钉挑开死囚的头皮,把钉子贴着他的头骨给钉进木头里,一样可以让人转不了头。
片刻之后,陈玄鹤忽然感到头顶一凉,对方已经把钉子贴在自己的头皮上了。
有人在陈玄鹤身边幽幽说道:“别怕!剐人不是全剐,最多割上百八十刀就行了。干我们这行的,想让人死,人活不了;想让人活,也有的是办法。我们轻点割,你也挺着点儿,只要刀数够了,监斩官就能把你放了。你要是挺不住,死了可千万别怪我!”
陈玄鹤冷笑不止,这套把戏还真源远流长,刽子手剐人之前,都会悄悄说上这么一遍,权当是精神麻醉。
人在绝境中只要有一点儿希望,就能挺下去。
刽子手一再给死囚希望,就是不让他在没剐够刀数之前死了,等到死囚能转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已经被剐得差不多了。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被骗也晚了!
而那个声音继续悄悄说道:“我先把你脑袋固定好,你也别睁眼睛看,我悄悄告诉你刀数,你也数着啊,保证死不了!你放心……”
他话一说完,陈玄鹤就觉得头皮上传来一阵刺痛,对方把他的头皮挑开了!
仅仅一息之后,陈玄鹤就觉得头顶的刺疼增加了几倍。
一根长钉挑开了陈玄鹤的头皮,紧擦着头骨一点点往后刺入,温热的鲜血顺着陈玄鹤的眉心分作两行流落下来,挂在他的眼皮上不断滴落……
陈玄鹤为了抓住背后的凶手,故意放开护体罡气,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如此疼痛了。
好在他之前在鬼帅身边修炼时,没少练硬功,倒也承受得住!
张雅妍虽然看不见陈玄鹤这边的情景,却能从墙上的虚影中看到后者的头上被钉了钉子。
她顿时厉声怒吼道:“畜生!住手!给我住手!”
鬼影充耳不闻,张雅妍顿时发出一声狂啸:“只要我张雅妍不死,必定拘禁你们的魂魄,用阴火日夜焚烧,此誓天地可鉴!”
下一刻山洞外忽然风雷狂做,电闪雷鸣,九霄之上劈落的雷光在凶宅窗外乍明乍暗,高达两层的凶宅竟在雷声当中微微震颤,积落在房梁上的灰尘在雷声震动之中簌簌而下。
“血誓!居然是血誓!”房间里忽然有人尖叫道:“杀了她!先杀那个叫张雅妍的,不能让她的血誓应验!”
墙上的鬼影忽然调过头,向张雅妍蜂拥而去。
片刻之后,张雅妍身上就冒出了十几道刀痕,就像有人乱刀砍向张雅妍的身躯。
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同时出现在道袍上,却没能撼动张雅妍半分。
“绞杀!绞死她!” 那人声嘶力竭地喊过之后,张雅妍的脖子后面立刻传来一声牛筋扭动的巨响。
古代的绞刑,不一定非要把人吊死,也可以把一张长弓套在人脖子上,用弓弦勒住咽喉,刽子手奋力扭动弓背,收紧弓弦达到绞杀死囚的目的。
这种绞刑,不但死者痛苦不堪,而且会拧断死者的颈骨,尸体的脑袋会一直垂在膀子上,再也抬不起来。
陈玄鹤听见弓弦响动,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道袍的领子不算太高,能不能挡住影咒?
陈玄鹤使劲转动着脖子,扭头往张雅妍身上看了过去。
她的脖子后面已经出现了交叉形状的勒痕,人也跟着没了动静。
美少女护士的咽喉肯定是被勒住了,想喊也喊不出来。
“张雅妍,运气护住咽喉……”
陈玄鹤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刚才点住了张雅妍的穴道,对方没法儿运气护体,咽喉肯定会被绞断……
忽然,张雅妍背后猛地传出嘎嘣一声脆响,紧跟着又是两声像鞭梢抽动空气的声音隔空传来――弓弦断了!
陈玄鹤刚松了口气,张雅妍就缓缓抬起头来:“还有什么本事,一块儿来吧!”
“给我……给我……”那人连着磕巴了两下之后才厉声喊道:“给我活剐了那小子,让他死!”
他的声音刚落不久,陈玄鹤就觉得胳膊上传来一股凉意,紧接着一块菱形的皮肉就在陈玄鹤的视线中翻了起来。
被割开的肉皮慢慢地卷了起来,像肉卷一样贴在他的胳膊上。
成行的鲜血顺着陈玄鹤的手臂不住滴落时,钻心巨疼也开始接连不断地冲击陈玄鹤的精神。
“住手!给我住手!”张雅妍厉声怒吼道:“有什么本事,冲着我来!”
那人冷笑道:“只要你撤掉血誓,我就放了他。”
陈玄鹤也跟着怒吼道:“不能撤!决不能撤掉血誓!”
天道血誓,鬼神共监,可以誓却不能无故撤销,除非能找到让鬼神信服的理由,否则就是戏耍鬼神。轻易撤誓,就算不死,也会受到鬼神严惩。
那人哈哈笑道:“就算你不说,张雅妍也不见得会撤销誓言,她怕受到鬼神的严惩!你正好给了她一个借口,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让你死了!”
“放屁!”张雅妍立刻暴怒道。
“别上当!”陈玄鹤差点儿被张雅妍气死:“稳住心神,人家挑拨两句你就生气了?”
“哈哈哈……”那人大笑道:“那好,我什么都不说了。给我一刀一刀地割,把肉片都拿过来,扔到张雅妍眼前,直到张雅妍答应撤誓为止……”
“住手!”张雅妍厉声叫道:“我撤誓!你们住手啊!”
“那可不行……”那人嬉笑道:“怎么也得割下三五片肉之后再说!谁让你刚才那么嚣张,可吓到我怕了。”
“你混蛋……”张雅妍眼里顿时见了泪花。
“你可以死了!”就在鬼魂手中的利刃快要再一次削开陈玄鹤的皮肉时,陈玄鹤忽然把双手猛地一震,两手结印一声怒吼:“破!”
张雅妍耳朵里顿时传来一声像是玻璃炸碎的声响,印在墙上的鬼影一瞬间炸得四分五裂。
炸开的鬼影就像被点燃的黄纸,带着燃动的火光,纷纷从墙上飘落了下来。
张雅妍一下恢复了自由,她立刻飞身窜到陈玄鹤附近,抓出一把金疮药,看也不看地按在了陈玄鹤的伤口上。
“你破了影咒?”那人厉声叫道:“你是谁?”
“在那儿!”张雅妍抬手指向坐在桌边的两具骷髅时,穿着马褂的尸骸身下陡然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
没等陈玄鹤和张雅妍冲到对方身前,那具尸骸就连带着身下的椅子一块儿沉到地下去了。
陈玄鹤不等机关闭合,纵身一跃,跟着跳进了地洞当中。
张雅妍、聂青青紧跟在陈玄鹤身后,接二连三地跳了下来。
机关下面并不算深,陈玄鹤差不多滑出五六米之后,就落进了一座天然形成的岩洞。
陈玄鹤双脚刚刚着地,脚掌下面就传来一阵骨骼破裂的巨响。
等他从身上掏出火机点火再看时,看见的却是堆积在岩洞中的累累尸骨。
数不清的骨骸像是被人随手扔在洞里,不仅杂乱无章,而且大多数支离破碎,似乎生前曾经承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张雅妍借着火机的光亮,伸手摘下墙上的一个火把,对在火机上点了起来。
这下岩洞中的情景又更加清晰了几分,但是先前逃走的那具骨骸,却已经不知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