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阳的顾虑很快被打消了。小姑也没走到多远,不过是在二楼楼梯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往下是楼梯,左边是硕大的玻璃落地窗。
小姑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梧阳看不清她的表情,隔着疏离的距离,依稀可以看见她紧紧贴在沙发上,双腿搭在前面玻璃茶几上。手指修长,悉悉索索拿出一包烟,眉底眼梢像这如水的夜晚一样,全是淡淡。
小姑才十四岁,点烟的姿势已经驾轻就熟,拿烟的姿势仿佛浑然天成,就该是这样的姿势。她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短,圆圆的,像贝壳一样的成色。食指和中指也不像长年累月抽烟的人那般留下淡黄色的痕迹,很纤细,白净秀气。身上只套着简单的运动T恤衫和运动短裤,没有穿拖鞋。双腿架在茶几上,几乎可以看见月光下白白净净的脚丫。
有夜风吹过,吹起她的头发。小姑的头发本来就剪得很短,拿尺子量,也没比梧阳长出多少。从背后看,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男孩的样子。
但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拿着白烟,双腿架在茶几上,淡淡然抽烟的小姑,却多出来一份诡异的情思和女人的妩媚。
梧阳瞬间被自己这想法震得不轻。
梧阳在军人世家里长大,也不是没抽过烟,不是没看见人抽烟,但在这恬淡如水的夜里,偷窥小姑偷偷摸摸从屋子里出来抽烟,还是头一回。
常听人说抽烟的人含着心事,梧阳当时倒没那么心细如发,只不过在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谴责小姑半夜三更抽烟的事迹。仿佛在这个时候,小姑才在他眼里化身成为女人。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这种觉悟。
小姑是什么人啊,从小就拿着枪横扫大院里的孩子,长大了,打架斗殴都不在话下。梧阳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训练狼狗的方法。将十只狼狗困在黑屋子里,不给食物,整整三天三夜。狼狗们最开始不过互相看不顺眼,时间久了,自然想要寻找食物。而食物的根源,在于互相残杀。
为了争夺食物、维持最卑微的生命,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战斗,黑屋子里哀鸣一片。最后把黑屋子的门打开,只能有一只狼狗走出来。那只狼狗,可以轻易咬死一只成年藏獒。
梧阳小时候就经常想,如果把大院的小孩子全部关在黑屋子里,那么最后走出来的那个,肯定是小姑。
虽然家里的人溺爱她,疼她,想要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虽然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抱养到叶家,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个养女。
但她心里潺潺流着的血液,那种不甘被人抛下的强烈情感,估计早就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这和大院里养尊处优的小老爷们绝对不一样。
梧阳蹑手蹑脚进了屋子。一看到床上的情景,不由蹙眉。
姐姐梧雅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直接从床的中间转到了床的右侧,梧阳想都没想,索性靠着姐姐,直接睡在床的中间。独独空出左边的位置,刚好可以挤下来小姑。
梧阳抬头望着天花板,夜色还是深沉的,沉甸甸的心情掩盖在夜幕下,一切和刚刚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又有什么是不一样了呢?他心里隐隐期待的是什么,那种像把种子埋在地底,吸水吸得涨满,有横扫一切想要破土而出的力量。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梧阳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止不住自己思维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才仿佛听见一声极细的开门声。
嗒嗒,然后是门锁上锁的声音。这回再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