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远望面前一座宏伟城楼,路两旁也热闹起来,做买做卖,人来人往。
入城,先在官驿落脚,自有小差通知参事处,刚用过中饭,于德水便求见老爷。
两人见面寒暄,于德水笑:“盼杨兄来,说话间就到了,正好今日下午督军无公事处理,我这就去安排。”
老爷笑:“麻烦老友,只期早见督军大人。”
于德水去了半个时辰,回来道:“督军大人命杨兄入府!”
此时大家都已换上戎装,只我们八个依旧青纱遮面,众人随着于德水一路行来。
出了官驿,拐过角便是万恩大街,此街原名正阳大街,后光绪帝北巡时途经此地,念及天恩浩荡因此改名万恩。
走不多远大街正南,占地百亩气势恢宏,一 座偌大宅府,高耸门楼上,牌匾三个斗大金字“督军府”,笔力苍劲出自名家之手。
现任督军徐北山,老百姓送其绰号“刮地王”,上任一年余就只干了一件事儿,给自己建造这座府邸,时至今日仍未完成,可见耗费民力之巨!
行至府前, 见正门及左右侧门全部打开,往来人员犹如闹市。
两旁各有数十名荷枪实弹兵士把守,进入者一律盘查。
因有于德水带路,故畅通无阻,我们随他先到‘礼事处’将身上武器交由专人保管,众兵头又卸下锦盒依次排列过数。
老爷对众人道:“你们在此等候,我去见过督军大人…”正说到此,于德水拦下:“杨兄,督军大人特地吩咐想见见八位姨娘。”
老爷听了点头,看着我们说:“念恩及八女随我觐见,其余兵头在此等候。”
一行人从礼事处出来,跨过几进院子来至后府。
面前闪出一宽大院落,地面铺着汉白玉方砖,正中央一栋西式洋楼,楼前有美人雕塑喷泉假山好不富贵。
“元堂老弟!你可来啦!哈哈!”
洪亮嗓音响起,只见台阶上站立一人,五十出头年纪,高大身躯足有一米九,虎背熊腰秃头胖脸,金鱼眼大鼻子海碗口, 留着两撇油亮黑胡,一身淡蓝色戎装没戴帽子,黑色皮靴闪闪发光,一手夹烟一手紧握金色权杖,派头好不威风!
见到权杖便知这人是督军徐北山。
若说以他一省封疆大吏,又何必降阶相迎?可他却如此屈尊,必有缘故。
于德水退下,老爷赶忙小跑两步至跟前,单腿跪下高喊:“陆泉参领杨公左拜见督军大人!”
他行礼,我们自然跟随,齐刷刷跪下,低头高喊:“拜见督军大人!”
徐北山紧走两步弯腰将老爷扶起,笑:“虽未谋面,但与元堂神交已久!何必拘礼?哈哈!”紧接着他转脸冲我们喊:“抬起头来!”
我们纷纷抬头,老爷在旁忙喊:“速除去遮面!”
我们忙摘去青纱,徐北山瞪大鱼眼从我们每个人脸上扫过,不住点头道:“好!好!美若天仙!英姿飒爽 !不愧巾帼女英!哈哈!”
老爷听了笑:“山野村妇让大人见笑了。”
徐北山瞪着他:“哪里!早听闻老弟你有八位佳丽女官,上得战场入得厅堂还使得那温柔乡!俗称八美,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老弟,你可是有福之人, 羡煞为兄喽!哈哈!”
言罢携手揽腕走进正门,我们也随之进入。
一楼大厅足有百平,巴洛克式风格,壁炉、主柱、门顶、窗套皆用浮雕装饰,蜡烛架和铁艺栏杆装饰以繁复造型 ,正中央一组金色沙发,整体显得庄重典雅颇有帝王风范。
徐北山坐在主位,老爷侧陪,我们则环绕在他身后站立。
老爷从怀中掏出礼单双手奉上:“大人,卑职特备一份薄礼聊表寸心,还望大人笑纳。”
徐北山伸出胖手接过看,顿喜上眉梢,笑:“元堂来就来了!何必客套?念及你一片赤诚,这礼我收下了!上茶!”
不多时有仆人献茶,徐北山低头抿茶, 眼神却时不时在我们身上乱转。
品茶收礼,接下来便是正经事儿。
老爷先将地面治理情况及呈贡之事略作简报,徐北山微闭双目缓缓点头,述职完毕,他凑近老爷说:“元堂,你我二人虽初见,但我把你视为心腹!实话实 讲,现在形势吃紧哦!前番我进京议政,听闻大总统疲于应付,空怀治国安邦之志却不得施展,按下葫芦瓢又起,已焦头烂额萌生退意。纵观各路势力虎视 眈眈,只等机会便手足发难,如今已是天下大乱,说不好会乱上加乱!近来你可有耳闻?甘陕潘文正、孙九龙二位督军整顿兵马日夜操练意欲进犯!崖州与 甘陕接壤,陆泉又在甘陕之侧!不可不防啊!”
老爷听了点头道:“督军所虑及是!不过依卑职看来,潘、孙二人近期还不敢造次,只因近年来甘陕一带连逢大旱,今年又是大涝,听闻他二人开仓放粮救 济灾民,十成军需已去七八成。兵家云,战者,钱粮为先。有兵无粮岂敢妄动?再者,由甘陕入本省必走盐茶古道,我早已命家将率部严守壶口,如此,他 便有十万铁骑又能如何?”
“嗯!好!元堂远虑!只一席话便让兄顿开宽心!好!”
徐北山开怀大笑…突然,他收住笑声瞪着老爷问:“你刚说钱粮乃战之要害,可这钱从哪儿来?”
老爷略沉吟道:“卑职以为增税为上…”
“错了!”徐北山突然打断,气氛顿感紧张!
他沉下脸道:“元堂难道不知?现如今百业凋敝匪患丛生,税赋已至极限!若再增税岂不官逼民反?若比较起来,增税怎敌得过那金水河源源不断的金沙? …”
此话凶险,老爷一时语塞。徐北山冷笑:“那金水河被你杨家也霸占久已!如今国家有难,省里钱粮不足!你是不是该献出金源?让出位置?”
老爷听了脸色巨变,忙单膝跪地:“督军容禀!”他一跪,我们也跪下。
只听老爷道:“霸占一说绝无此事!卑职自问尽职尽责为国守脉!每月向省里呈银十万巨!不敢克扣一分一毫!望大人明察!”
“十万?!哼!”徐北山目露凶光轻蔑冷哼道:“如今艰难!十万银子怎够开销?!你收金子,呈上来却是银子,这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老爷额头见汗,情急下想出一番说辞,忙应:“大人说得是!只因金银互换可避免火耗之损,此其一。其二,近年虽说金水河金沙含量略有提高,但河水有 枯断之势,小人深知省里财政吃紧便自掏腰包,年年花费巨资使民夫疏通河道,以致自家亏空巨大,大人不可不察。其三…”说到此,他略一沉顿:“运输 巨金需兵马保护,尤以慧觉寺地面匪患横行!卑职购买枪械马匹,再加士兵粮饷军需,所耗巨资,大人明察!”
我在后面听着,深感老爷多谋,稍稍一句话便将慧觉寺捅了出来。
老爷说完,徐北山并未说话,偌大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
“哈哈…哈哈…”突然,徐北山爆发出洪亮笑声,他抬手将老爷搀起来道:“元堂老弟!不必多虑!兄怎能不知你的难处?来!坐!坐!”
老爷重新落座,我们也站起来,徐北山道:“这次调你过来就是商讨此事,你之难处,兄感同身受。只现在省里处处用银,已是寅吃卯粮,再加整顿军务、 购买枪炮、筹建新军,着实入不敷出,以兄看来,老弟你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实为我辈之标榜!…嗯…以我之意…每月呈银数量应略作调整,以二十万为益 !”
此话一出,老爷先是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被拦下,只听他缓缓道来:“兄深知弟之不易!只此一点,兄提升你为督军总办、授少将军衔、督军府行走、行营 经略、参事处次长!你看如何?”
我们听着,心里默默盘算。
“督军总办”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虚职,按民国规制来讲,督军府下设总务处,总务长行使总办权力,故这个督军总办不过是光鲜亮丽的名号而已。
“少将军衔”倒是有些用处,有了这个就可参政议政,还可扩充军队。
“督军府行走”就更无意义,不过是省去于德水带路。
“参事处次长”因老爷不能常驻省城办公,故而也没太大意思。
最关键便是这“行营经略”!
行营经略不但可以随意调动属下军队,亦可借各种名目作战,常用的便是借剿匪名义扩充地盘势力,抢来的地盘有权直接指定参领而无需经上司批准,绝对 实权在握。
当然,行营经略也不是无法无天,如果政府派下监察,则是正管。
老爷和我们的想法相通,也就是略一迟疑便单膝跪下道:“卑职何德何能受此重任!望大人收回成命!”
“哈哈…老夫身为一省之最高长官,话出口便是军令!岂能随意裁撤?元堂无需多虑,兄还有要事相商,来,坐。”说着他将老爷重新坐下。
微微品茶,徐北山眯缝着眼道:“元堂身处崖州,当知崖州三大悍匪,你刚提到‘慧觉寺’便是其一,还有‘刁家镇刁守一’及‘回子队马跃溪’。此三股 匪患屡缴不绝!且还有壮大之势!崖州紧邻甘陕,我只怕他们与潘孙二人勾结起来,到那时内外夹击崖州危险,只怕连省府都不保啊!”
老爷点头:“大人所虑及是!”
他略沉吟,道:“若元堂能凭一己之力平定三股巨匪,保一方平安…我看…‘崖州管代’非你莫属!”
“崖州管代”!若与行营经略相比,前者好比将军而后者只是小卒!
民国建制对于‘州’的概念各省不同,或按驻军划分,或按行政划分,或按地理划分。
本省按地理划分,共计三州,北部昆州,西南赤马州,东南崖州,三 州中,昆州人口众多,赤马武备精良,崖州最为富庶,若能取崖州管代之职则可坐陇望蜀图谋成为一方军阀!
“卑职感恩!谢大人!”
老爷再次单膝跪地高声喊喝:“卑职必当尽心竭力平定匪患!不向省里索要一兵一卒一枪一炮,每月呈贡银五十万两!”
“好!一言为定!这崖州管代的位置给你留着,只待元堂凯旋归来,必为你接风洗尘授职典礼!”徐北山激动大叫,场面甚是感人。
顿时气氛融洽,他俩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徐北山有意无意瞟了我们几眼,笑:“元堂老弟,听闻你这八美不但能征惯战而且个个都是床上尤物,果真如此?”
老爷欠身微笑:“都是坊间谬闻,大人不可轻信,只不过她们经高人调教也算略懂规矩。依卑职看来,天下美丽女子皆为我等之玩物,我唤她们作‘肉袋子 ’,视其为工具,如同枪炮马匹。时常招待宾朋好友用她们狎淫取乐,闲暇无聊时命那精壮男子与之交配,观其淫行,闻其淫声,也略解无聊。”
“哈哈!…”徐北山开怀大笑,频频点头:“元堂妙语!这‘肉袋子’却更妙!兄亦是此想!像你我这般英雄就应淫遍天下美女!只不知这肉袋之中都能装 何物?”
老爷凑近低语:“能装男子精华之物,还有…”
徐北山鱼眼瞪得老大,忙追问:“还有什么?”
老爷微笑:“小弟在家时深感晚间起夜扰人清梦甚为麻烦,则用她们做夜壶,只需拉动床头铃铛,由她们含住便可任凭小解,且一滴不漏。再者,如厕时使 她们跪于两侧,大解后若用那粗糙便纸恐划伤皮肤,则用她们做便纸,只需坐在特制木椅上将下身露出,命她们从下方轮流钻入,用口舌舔舐干净…”
“噢!…啊…”徐北山双眼瞪大,张嘴半天无语,最后才点头道:“元堂老弟!佩服至极!能将众多佳丽用到极致!实在佩服!佩服!哈哈…”
老爷点头:“这便叫做‘物尽其用’!”
“唉!元堂真乃有福之人,兄自愧不如!想来,兄虽有十几房夫人,但分居一年有余,打发人去北平接她们过来,竟说什么‘穷乡僻壤苦寒之地不去也罢’ !着实可恼!无奈,只命于德水务色娼窑妓馆中那最为俏丽女子寥解苦闷,可今日与弟这八美相比简直天壤!顿感索然无味得紧!”
老爷听罢忙道:“闻大人所苦,卑职感同身受!本应将这几个不成材的送予大人,怎奈她们身兼军务,日后平匪还有用到之处…嗯…不如这样,当下就请 大人临幸把玩一二,待匪患平定,卑职必将她们悉数赠予大人!”
“哈哈…元堂宽厚!兄竟不知如何是好?哈哈…”徐北山开心大笑。
老爷略回身,抬手道:“列队!卸甲!”
我们听了顿时打起精神,宝芳嘤声高喊:“诺!传喻!列队!卸甲!”
瞬间,齐齐向左转身,迈军姿步伐,整齐划一来至徐北山面前站定。
但见,我们每人戎装,上身宝蓝色军服,下身宝蓝色军裤,足蹬高筒马靴,头戴圆顶军 帽,中间镶嵌民国徽章,肩上军衔两个杠,身后披着黑色斗篷,真英姿飒爽!
倾国倾城的俊美粉面配着高挺酥胸,肉臀撅翘,目不转睛正视前方。
“向右…看齐!报数!”
随着宝芳号令,齐刷刷向右看齐,排成笔直一列。
宝芳喊:“一!”
接着我喊:“二!…”清脆洪亮女声响彻大厅:“三!四!五 !六!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