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哼哼冷笑两声,“省省吧你。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大宗师,那叫第九级的入神,这世上可有些年头没见过了。”
程宗扬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又问:“三真有什么区别?”
“简单地说,真元是性命,真阳是精力,真气是你能用出来的力量。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比如你赚了一笔金铢,你把其中的大头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谁都夺不走,这是真元;拿出一部分平时开销,整天油光满面,走路带风,这是真阳;财大气粗,看到哪个山头不顺眼,从利息里拿一把钱砸出去给平了,这是真气。”
程宗扬抛出自己思索很久的问题,“你刚才说每个人的经络不同,同一门功夫各人练出来也不完全一样--如果一个人练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功心法呢?”
“那是找死。轻则变成废人,重则全身血脉爆裂。这种傻事没人干,一般人也干不了。”
程宗扬接着问道:“既然都是真元、真阳和真气,为什么不能相融呢?”
“你能把两只老虎关一起吗?”
“难道练了一种就不能练另外一种?我要一上手就练了五虎断门刀之类的低浅功夫,想换也不行吗?”
萧遥逸耐心地解释道:“天下武学好几千种,大部分都源自佛、道两宗,当然还有黑魔海那些邪派。同源还好办,行功路径大同小异,只不过有高下之分。
比如道家六宗,公认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是道宗第一神功。上乘功法,平常人一辈子也练不完,再换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等于把以前练的全都推倒重来,所以十方丛林的大和尚可能会参详道家的心法,但肯定不会去练。”
自己平时也没有感到有什么冲突啊?
不过自己的真元都是捡来的,九阳神功和太一经的心法哪个顺手用哪个,平常再有五虎断门刀作掩饰,不是死老头那种大行家,或者泉贱人那种知根底的,等闲也看不出来。
至于以后怎么样,还要死老头的解决之道是不是够彻底。
萧遥逸给程宗扬好好上了一课,然后问道:“月姑娘呢?”
程宗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伤势还算稳定,就是寒毒又犯了。”
萧遥逸道:“月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切,上次和郭铁鞭交手也是犯了寒毒,本来身体就有隐患,还偏好冲锋陷阵,想想就伤脑筋。”
程宗扬却知道月霜那丫头并不是鲁莽或者自不量力,实在是自己这个解药有点坑人。
每次月霜体内的寒毒被压制,实力大进,往往比她平常高出两个等级,很容易让她错估自己的能力。
结果一旦遇到强敌,几下就被打回原形。
月霜多半也心知肚明,知道寒毒不解,她那些纵横沙场的梦想都不可能实现,才会忍了自己一次又一次。
就像刚才,自己刚压着她漂亮的小屁股干完,便立刻被她踢了出来,纯粹是把自己当药方用了。
萧遥逸却在皱眉苦思,一边嘀咕道:“得想办法给月姑娘治疗寒毒……喂,程兄,你看月姑娘怎么样?”
程宗扬警觉起来,“什么意思?”
萧遥逸哼了一声,“意思是紫姑娘已经跟着你了,你少打月姑娘的主意!”
“她要是打我的主意呢?”
萧遥逸像听到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收住笑,叹了口气,“月姑娘和紫姑娘一个爹,性子却天差地别,如果合起来再分成两个,那就完美了。”
月霜和小紫的性子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但把她们两个中和一下,就真的完美吗?
死丫头那种妖精和月丫头那种好战分子加在一起,简直是恶魔的化身……
程宗扬扯开话题,“雪隼的石团长呢?”
萧遥逸立刻提起戒心,四两人处张望,却看不到雪隼佣兵团这位副团长的身影。
从卢景处得知雪隼佣兵团与龙宸暗中有牵连,众人都更上了一份心思,没想到一圈人盯着,还能让石之隼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不好!”
萧遥逸低叫道:“月姑娘!”
程宗扬一把拉住他,“有秋小子在。”
萧遥逸道:“他是太乙真宗的。”
“太乙真宗也有好人吧?”
“有!在大草原都死光了!”
萧遥逸到底放心不下,叫道:“萧五!你去照看月姑娘!”
萧五刚才跟着他冲敌破阵,也受了伤,闻声立即跃上坐骑,朝阵后奔去。……
战场上的搏杀还在继续,臧修的金钟罩最多只能在巅峰状态维持一刻钟,这时身上澄金的色泽已经减淡。
宋军步卒有两千余人,加上失去马匹的骑兵,有近三千人的规模,在耿傅的指挥下,他们用血肉之躯硬顶着那些悍匪的攻击,一点一点拖延时间。
耿傅盯着坡下的贼寇,然后又抬起头,望向阴沉沉的天际。
战场中虽然杀声震天,双方拼了命的殊死搏斗,他却有种异样的感觉,除了眼前的战场之外,周围安静得可怕。
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也没有友军的喊杀声,战场仿佛被扣在一个无形的罩子中,与外界隔绝。
耿傅叫来两名都头,下令道:“立即带你们的部属抢占北侧的山梁!”
一名都头道:“通判,那边离战场太远了。”
“不用你们作战,只要能抢占下来,就是大功!”
“是!”
两名都头应了一声,带着两个都二百名宋军离开战场。
果然,贼寇发现宋军的举动之后,立即派人袭扰。
让这一小股宋军占据北侧的山梁,对这边的战局并没有直接影响,但星月湖众人都明白,王珪的第八军就在北侧不远处沟壑纵横的川谷中,一旦两边合兵,宋军超过五千人的实力,足以把他们死死拖住。
山梁上很快爆发激战,双方的厮杀和飞溅的血光远在阵中也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战场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耿傅握惯笔管的手指却不由捏紧剑柄。
一直没有见到援军的原因,这时已经可以解答。
龙卫左厢八个军被分割成四部分,任福亲领的四个军,自己的两个军,朱观的第二军和王珪的第八军,相距也许不过一两里地,音讯却被完全阻隔,无不以为自己陷入孤军作战的绝境中。
耿傅虽是文官,也深知士气的要紧。矢尽被围,无援可济。这种绝望感,足以令一支士气低落的军队崩溃。
耿傅高声道:“任将军的大军就在左近!诸君奋勇杀贼!”
闻说主将就在旁边,宋军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雪隼佣兵团的汉子虽然悍勇,但大规模作战的经验比训练过的宋军少得多,虽然将宋军冲得后退,却无法破阵而入,只能和对手一起一点一点消耗彼此的血肉。
耿傅又调出两个都,朝西面和东面突进,三千名宋军拿出几个都的军士不算什么,星月湖大营派出徐永的一个连,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现在还能够动用的,只剩下杜元胜手下的一个连。
包括程宗扬在内,几名校官都知道预备队的重要性,不到生死关头,这个连绝不会动用。
死亡的气息在川谷中弥漫,甚至比击溃任福的主力时更强烈。
这次好水川之战,星月湖大营战略方面作了调整,不再以歼敌为主,而是追求杀伤率,宋军大量士卒受伤,无法作战,真正战死的却不多。
这时死亡的数量却迅速增加,程宗扬额角的生死根霍霍跳动,胃部像被人扭住一样,传来反胃的恶寒感觉,与此同时,背上的伤口阵阵痒痛,各种不适感使他一阵心浮气燥,深埋在心底的杀戮欲望隐隐膨胀起来。
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那种尖锐而亢奋的金属声熟悉无比,让程宗扬一时忘了身在何处,过了一会儿才意识是王韬带的闹钟。
王韬按下闹钟的振铃,然后道:“树旗。”
一杆大旗高高树了起来,九条豹尾在风中摇曳着,旗上字迹分明,正是龙卫左厢军主将任福的大纛。
战场似乎停滞了一下,浴血厮杀的宋军抬起头,望着主将的大纛在敌寇营中举起,仿佛被一盆冷水淋下。被长官鼓动而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王韬竖起任福的大纛,是原定的计划,以主将的战旗引诱王珪的第八军朝自己的方向移动,给他们设下圈套。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这边的宋军还没有溃散,王珪的第八军一旦攻来,自己就落入两面受敌的险境。
王韬挽起焚天斧,雄鹰般从丘上飞起,掠向敌阵。
长斧一抡,一名都头连人带刀被拦腰斩断,上半截身体带着一篷血雨冲天而起,碎裂的战甲片片飞散。
宋军为之气夺,潮水般向后退开。耿傅须发飞舞,怒喝道:“怕什么!此战有进无退!”
“弓手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