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蛛网(3 / 3)

追捕c 西村寿行 10746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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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杜丘让京子给津山打了电话。

“她说,用挂号信把钱寄到我这儿。”京子回来说。

“麻烦你了,钱一到,我就该走了。窝藏罪犯这件事一露出去,你恐怕也要牵连到隐匿罪犯的罪名里去。”

“你非要走不可,那也没办法。”京子点点头。

也许是因为瘦弱,她的睫毛又细又长,足见是个福薄的人,“会有这么奇怪的法律,照顾一下不能动弹的病人,倒犯了罪…”

“嗯,法律嘛,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出现难以莲解的东西。”

“你是检察官,所以总感到法律是可怕的。我就不以为然,因为我本来就生活在法律之外。”

“不。”

杜丘苦笑着说,“逃亡生活本身就是严重违法,诈骗、违反枪支管理法、违反狩猪法、抢劫飞机、违反航空法…还有刑法第九十七条的潜逃罪,细数起来够多的。以后大概还会继续有犯罪的事。”

“以后还有?”京子诧异地看着杜丘。

“直到追出真正的犯人为止。”

“是那样。”京子仰起脸,笑了,“假使最后证明你无罪,那按照刚才那些罪名你也得进监狱呀!”

“我不进监狱。”

“那,逃亡一辈子?”

“打算那样。”

“看来,将来在地方检察厅一个房间里,被官复原职的杜丘检察官大人开导一番,说上几句『正经过日子吧!』之类的话,那一幕是不会有啦!”

“与其干那种事,还不如做你的情人。”这倒是杜丘的真实思想。

“真的?”京子的声音突然有些硬咽了。

“你不是当情人的那种男人哪!只一晚上,行吧?”

“你说什么?”

“一到晚上,我就得上街。一想到回来就能看到你,那就不管别的男人怎么纠缠,我都能忍耐。情人是必不可少的呀。即使是连打带骂,谁也还是都有情人。我也该有,然而却没有…”

“要是那样的话…”杜丘点了点头。

“太好啦!”

她放下心来,说着,脱下外衣露出了苍白的身体,穿上衬裙,钻进了被子里。

“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多么温柔啊!”

“那,那个…”

“紧紧抱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京子把腿搭在杜丘身上,说道。

过了一会儿,京子闭上了眼睛,把脸贴在杜丘胸前。

一阵女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冬日的柔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

有一只苍蝇,无力地落在阳光下。

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准是卖报的。”京子把先前一直交叉在胸前的双手,羞怯地轻轻放在杜丘的腰间。

似乎感到有开门的声音。

杜丘屏息静听。

瘦长的矢村警长进来了,板着面孔望着他们。

“干什么?”矢村声音低沉地问。

“没干什么。”

“那,就起来吧。”矢村仍然盯住他们,说道。

“干什么的,你!闯到人家房间里!”京子对矢村大声吵嚷起来。

“安静点,我是警察!”

“警、警察?”

京子的目光,从眉头紧皱的矢村转向了杜丘。

杜丘脸色苍白,点了点头,“他是警视厅的。”

“来、来抓你的?”京子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是的。”杜丘摘下挂在墙上的外衣,穿起来,“警长!只有一个要求,行吗?”

“什么?”

“这个女人,希望你能放了她。”

“好吧。”说完,矢村转身走了。

“多谢你的关照。”杜丘换好衣服,拉住京子的手说,“别搞坏身体,我要说的只有这句话。”京子深深地点点头。

她发现杜丘毫无血色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矢村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京子说:“你就当没这回事,把它忘掉!”京子点点头。

矢村和杜丘并肩走出走廊。

“你样子变得太难看了。”矢村边走边说。

“大概还没像你那样。”杜丘掠过一丝苦笑,“不过,哼,不可能不难看哪。我说,不用戴上手铐吗?”

“啊!”

“有机会,我可要跑啦。”

“跑吧!”矢村低声说,“我正好没带手枪。”

“即使带了,你那胳膊也不行。”

“那只熊…”矢村轻轻按了按左臂,“那真是个凶家伙。”

没有警车,也没看到警察,只有一辆伪装巡逻车停在那里。

司机座位上坐的是细江。

他把车开到跟前,没打一声招呼,只是向杜丘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到哪儿?”杜丘问。

一个过路的女人,惊奇地看着杜丘。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仔细地看了看。

“别出声,跟我来!否则就戴上手铐。”

“不,就这样吧。”杜丘上了那辆车。

他无意中向公寓扫了一眼,在二楼一扇窗子窗帘后面,穿着睡衣的京子正躲在那里窥视着。

刚才过路的那个女人,已经走开了。

“这是你的钱。”车刚一开,矢村把一个信封递给杜丘,“津山弘美给你的。”

“是吗?”杜丘想到了矢村是怎样拿到它的。

“远波真由美怎么样了?”

“地方检察厅特搜班都找红了眼,可她这会儿大概正飞往北海道吧。本来说一起给你送钱来,可我逼着她回去了。我不想让她看到你在那种地方。”

“我…”

“好了好了。”矢村说道。

车开到目白台一所高级公寓门前。

这是一所相当漂亮的公寓,有一间传达室,在U形楼房的中间庭院里还有一个喷水池。

“你住在这儿?”

“对。”

细江开车回去了,两人上了电梯。

“问一下,是把我逮捕了吗?”

“对,也可以放了你,不过多半是准备把你关起来。”矢村冷冷地答道。

这是位于十一层的一个房间,在阳台上,可以从新宿区一直看到中野区。

“坐那边。”

桌子上放着三瓶没喝完的戚士忌,杯盘狼藉。

黑皮沙发上散乱地扔着一些报纸和杂志,搞得一塌糊涂。

“夫人…没有吗?”

“别说没用的。”矢村拿一块冰放进自己的杯子,又兑上了威士忌。

“不请我喝点吗?”

“想喝自便,别往醉里喝就行。”

“粗鲁,本性不改。”杜丘也在冰里加上了威士忌。

很久没有喝过酒了,酒的香气,在嘴里充溢、散开,沁人肺腑。

一个和逃亡的杜丘相像的人,同一个目光凶狠的人一道,坐上汽车走了。

当特搜班得到这个情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

据说,报告人是在目睹了这一情况二十分钟后打来的电话。

由于该人是家庭主妇,所以对于汽车的种类、牌号都没记住。

……

是矢村!

伊藤猜想着。

目光凶狠,正是矢村的特征。

除了矢村以外,也再没人能够那么轻易地找到杜丘。

特搜班给侦查一科打了电话,矢村不在。

为了慎重起见,又问了有无抓到杜丘的消息,回说没有。

特搜班的人把矢村的照片拿给报告人看,证实那个人正是矢村。

听到这个报告,伊藤眼里火星乱冒,他下决心拼个你死我活。

矢村已经和杜丘有了接触,这是明显的。

他没有理由也不应该这样做。

之所以如此,肯定是要追根溯源,搞清杀害朝云忠志的案件。

不过,伊藤与夫村早已分道扬镖了。

无论如何也要尽快逮捕杜丘,这涉及到维护检察厅的威信问题,而伊藤的使命也正在于此。

矢村的活动,势必葬去伊藤的前途。

……

要求惩处,搞掉他!

伊藤抓起电话机、拨叫了警视厅的领导部门。

(六)

“是你杀的横路夫妇吗?”

矢村把杯子放在嘴边,犀利的目光凝视着杜丘。

“真是荒谬透顶,这就和你不可能被真由美的裸体吓跑一样,我当然也不可能杀他们。”

“她倒是很漂亮啊…”矢村毫无笑容地说,“把情况全讲出来吧。”

“我知道。”杜丘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关键是杀害朝云的动机,从三穗那里,听到武川吉晴的情况了吧?”

“说是因为精神分裂症住院,死于肝机能障碍。”

“等等,三穗没说住院前的症状吗?”

“没听说,有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怪不得矢村还能让酒井自由自在。

杜丘想到了告密的三穗心中的苦衷。

“武川吉晴并不是精神分裂症,那是可卡因中毒。”

“什么,可卡因?”矢村顿时现出凶狠的表情,“可卡因中毒,有证据吗?”

“尽管没有证据,但那症状肯定是可卡因中毒的末期症状,这没错。”杜丘把从三穗那里听来的武川的症状,说了一遍。

“这个女人!”矢村的眉宇间,显露出不可遏止的愤怒。

“不要责备三穗了吧,多亏了她,才开始接触到真相。”

“这我明白。”

“那就好,说起来,武川洋子喂的鸫鸟出现了幻觉,而朝云的猴子也出现了同样的幻觉,真是稀奇得很。我想,难道不是以某种借口,往饲料里混入了可卡因,才产生了幻觉吗?”

“香烟冒出的烟?”矢村的目光投向远方。

“对,是烟。按照我的推理就是如此。武川洋子对丈夫的嫉妒心理不堪忍耐,她根本没有和青年男子见面的机会。于是她就求救于酒井义广。酒井义广暗自谋划,用可卡因使武川吉晴成为废人,送进精神病院,而把洋子和财产据为己有。据说,武川吉晴和洋子结婚后,越发性情古怪了,几乎从不出门。即使出现了可卡因中毒症状,外人也无从得知。由可卡因引起中毒,势必侵害神经,这是毫无疑问的。同时,在城北医院,还有一些即使死掉也无人问津的老年患者,服用着东邦制药公司的新药。就是你说过的A·Z,进行人体实验。武川吉睛也被弄到那里。随后,包括武川在内的四个人死亡,其他患者持续高烧,出现严重丘疹…”

“等等,用A·Z进行人体实验,确实吗?”

“确实,在你的暗示下,我潜入医院证实了此事,百分之九十九的准确。你知道,制药公司这种企业,如果不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新药,是难以维持营业的。每一种药,都有它的使用寿命,一般是两三年左右。所以,制出新药,这是一道无声的命令。但是,做为一种新药,不经过从动物实验到临床使用实例报告这样一些繁琐的手续,是不许可大量生产的。于是,酒井想到利用城北医院的患者,进行这项实验。而实验却出现了问题。”

“因此就停止了A·Z的研制?”

“大概是吧,现在,精神病院里普遍使用着所谓大剂量投药疗法。据说,由于药物的进步,不管严重到什么程度的精神病,都有治越的可能。药品的大量消耗,使镇静药的研究得到了发展。不过,象神经阻断药这一类的镇静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化学的保险衣』。只要大量服用,不管多么狂暴的患者,都能使他大小便失禁,整天昏昏沉沉。这样也就相当省事了。我敢断定,堂塔正是采取了这种恶魔一般的经营方针。以大量用药取代保险衣,目的不过是为了赚钱。他的头脑里根本没有治疗的概念。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所以当然能和酒井勾结在一起。令人吃惊的是,比起实验用的白鼠和鼷鼠来,患者的待遇简直要更糟糕些。也许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待遇。用于禁闭老人的所谓保护室,粪便满地,惨不忍睹。而且进去的老人多得成群。他们都是被家庭所抛弃的人。对于一个家庭说来,抚养一个卧床不起的老人,很感拖累,于是只要老人稍有一点糊涂就立刻送进精神病院,这似乎成了现今的一种社会风气。只有一父一子的家庭,可能确有困难。然而,就是颇有余暇的家庭,现在世群起效尤。普通医院不收老人患者,所以就都赶到了精神病院。做为一个老人,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糊涂,就被塞进精神病院,也真可叹。”

“堂塔是在满不在乎地搞人体实验吗?”

“那当然,不管是谁,连武川吉晴也都打入实验对象中去了。刚刚还用一个年轻妇女做实验,真是惨得很。”

“这个混蛋!”矢村用力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一声震响。

“你用电击治疗器回敬了堂塔?”

“照理说,对他必须采用治精神病的疗法。”想起翻着白眼、露出假牙的堂塔,杜丘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对那次人体实验造成死亡,朝云忠志肯定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堂塔很难笼络住他。于是酒井起动了和他关系密切的药事科长,从中说劝。朝云断然拒绝。同属于厚生省的医事科和药事科之间发生了冲突,事情就不易轻易了结了。对于停止A·Z的研制,厚生省肯定施加了压力。尽管停止了A·Z的研制,但如果朝云以违反医师法检举城北医院,那么,从发高烧、出疹子的患者那里,照样还会透露出那四个人的死因。厚生省的朝云,简直就象钻进他们肚子里的一条毒虫。不仅如此,朝云甚至发现了酒井利用可卡因把武川吉晴搞成废人的计划。这些,就成了堂塔杀害他的动机。”

“正因为如此…为了害死朝云,才给鸫鸟和猴子吃可传因,进行试验,其结果,就和阿托品容器之谜发生了联系。是吗?”

矢村又倒上一些威士忌,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就是那样,否则,鸫鸟和猴子也就不会产生幻觉,因而也就没必要把猴子也一块害死了。把猴子和人一块害死,这应该说是难以突破的关键。”

“那么…”

“目前,我的推理只能到这一步。”

“不想说啦?”矢村凶狠的目光,投向了杜丘。

“我是要被你逮捕的,且不说抢劫、强奸,连横路加代被杀的现场也有我的指纹。根据这一点,就可以把我关起来,而我却不能证明自己无罪,一切对我都不利。法院也要审判我。因此,我只好投命地逃跑,但结果却输给了你。要是信不过我说的话,关起我来好了。那你也就永远休想抓训这。系列犯罪事件的真正罪犯!”

“…”矢村不知从那儿翻出一支刚吸了一个头、光秃秃的雪茄烟,叼在嘴上。

他一言不发,斜眼看着杜丘,喷着烟圈。

“只有一点我敢断定,那就是,这伙人之所以要设下圈套陷害我,就是因为我这个坚持认为朝云之死是出于他杀的人,在无意中摸到了犯罪的关键之点,摸到了这伙人所恐惧的某种真实情况,而那是他们最不愿意被人抓到的东西。于是,他们惊慌失措。当时,由于他们用以进行人体实验的患者正处于出现丘疹时期。他们唯恐一旦进行调查,就要由此而打开缺口,罪行尽露。鉴于这种种考虑,只有使我落入圈套,才能从容处理好这个脓疮。你听清楚了吗?”

“听着呢。”

“想来想去,只有那烟可疑。猴子和烟,还有武川洋子对汽车司机说的鸫鸟和烟,都有传入我耳朵里的可能性。在酒井发现我在跟踪他以后,对这种可能性势必极为恐惧。假如果真如此,那么,香烟冒出的烟肯定是关键所在。在逃亡的每时每刻,不,是在我得知了武川吉晴服用可卡因一事之后,我更加特别注意起这一点来了。这里肯定有些奥妙。可是…杜丘说了从使幸吉那儿听来的、关于熊和烟的事。”

“据说,熊也有那种情况。这可就象可卡因中毒的人感到喉咙里塞满了乱线头一样,怎么也弄不掉了。”

越是弄不掉,就越想弄掉,甚至想用针把它抠出来。

“那。”矢村放下雪茄烟,端起杯子,“以后打算怎么办哪?”

“有什么法子?对我来说,只有紧追酒井义广不放,搞清这个关键。还得从你们那个国家权力之下,逃掉…”杜丘缄口不言了。

“什么?”矢村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为了搞清那个烟!”杜丘压低嗓门说。

“不!关键是蜘蛛网!”

“蜘蛛网?”

“是啊…”

杜丘抬起迷蒙的眼睛,目光越过矢村,向曾经拣到过一条狗的那条郊区小路望去。

他想起路过那个相当规整的几何图案似的蜘蛛网,想起了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那只小鸟,扑打着翅膀,啄着正在捕捉昆虫的蜘蛛。

那个蜘蛛网的形状,在雪茄烟缓缓升起、又渐渐四散的一股青烟中,重新浮现出来。

刚从矢村手中冒出的那股青烟,简直就跟蜘蛛网一样。

“蜘蛛网…”

杜丘自言自语着,视线又从通往郊区的小路转向矢村。

猴子也好,鸫鸟也好,并不是看到厂香烟冒出的烟,而是看到了烟里出现的蜘蛛网的幻影,不是这样吗?

“看过朝云家院子里的蜘蛛网吧?”

“啊,看过。鉴定员说那是受到公害影响的蜘蛛,好象还照了相。”矢村答道。

“仔细听我说。”

杜丘盯住矢村的眼睛,“我在山里看到小鸟啄蜘蛛网,那是在吃蜘蛛。能够吃掉那么奇形怪状的蜘蛛,看来也是一种残忍的小鸟,同时也说明生存斗争的残酷性。可不管怎样,蜘蛛毕竟是小鸟的食物。刚才,我又在这支雪茄慢慢散开的青烟中,看到了蜘蛛网的形状。我想,小鸟难道不能发生错觉,去啄它吗?…”

“离奇的设想!小鸟要是被可卡因,醉了,就什么也不明白了。”

“不,不是可卡因。”

“能是什么,你说?”矢村气急败坏地放下杯子。

“想想看。”

杜丘慢慢地摇摇头,“明显的是,熊和可卡因根本无关,更不用说阿托品了。在那里,熊、猴子、鸫鸟都有一个共同点,现在需要重新加以注意…它们都在被人饲养着。”

“共同点又是什么呢?”

“那我怎么能知道。”杜丘向杯子里倒了些威士忌,“不过,烟被看成蜘蛛网,这是很可能的。”

“等等。”矢村拿过酒瓶,“别那么咕嘟咕嘟地喝!…假使那就是蜘蛛网,熊、猴子、鸫鸟要吃的也是蜘蛛,根本不可能吃蜘蛛网吧?”

“那么说也可以。”杜丘手握酒杯,陷入沉思。

“就是那样。”看着杜丘沉郁的面容,矢村说道,“那院子里的蜘蛛网,根本不是什么几何图案,倒象那些抽象派胡诌出来的画。”

“那就算了吧。”矢村在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威士忌,“阿托品容器之谜,和那个乱七八糟的蜘蛛网,怎么能联系上呢?”

“不知道…”杜丘沉思着,摇摇头,“可我记得,我是仔细看过那院子里的蜘蛛网。女佣人当时看到了我,她可能在无意中向那伙人说过我是个奇怪的检察官。要是那样,他们就会知道我看出来了…烟这个关键线索,实际上是院子里的蜘蛛网。而且,我还主张是他杀…”

这次,轮到矢村手握酒杯,沉默不语了。

“那个院子是有点蹊跷。”杜丘沉吟着说,“谜底就在案件的现场,那是一个简单的事实,但无论是我还是你,当时都没有注意。”

杜丘想起了朝云家院子里那个近于荒诞的蜘蛛网,似乎在俯视着他,发出嘲笑。

杜丘把矢村面前的酒瓶拿到自己跟前,矢村仍没有做声。

“喂,我说,想把我怎么办?”杜丘倒着威士忌,问道。

“老实说…”矢村从冥想的深渊中站起身来,突然说道,“我不想在这个案子上丢丑。”

“那正和我一样,不过,有一点是不同的。”

“我曾和阿伊努老人幸吉一起追击过那头金毛熊,起初,金毛熊巧妙地四处逃窜,可是,有一天却突然掉过头来扑向我们。那么个庞然大物,却悄无声息地偷偷跑到我们旁边,当时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使我终生难忘。在它追来的时候,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我想让那些陷害我的罪犯也尝尝这种恐惧滋味,于是拼死跑了回来。但现在也许已给我挖好了坟墓。即便如此,我也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釜沉舟干到底。对于我这个既失去了过去、又没有了未来的人说来,只有豁出性命,尽力求得生存。这一点和你是不同的。”

“这我知道。”

矢村黯然失色的眼睛望着杜丘,“听说你杀了那头熊,又鲁莽地冲上夜空,我就想到满路加代不可能是你杀的。我的行动并不是姑息犯罪。尽管我想尽早地摘清你一直要揭开的那个内幕,但杀害朝云之谜却始终依然如旧。横路敬二也被害死了,这方面的线索一个也没留下。现在是山穷水尽,这是实话。所以,抓住你是想让你说出你所掌握的情况。在旅馆之所以放走你,主要是想让你潜入东京以后,立刻去搅起武川吉晴与精神病院这潭死水,当然也有迅速摆脱这个赤身裸体姑娘这个因素。让你再活动活动,四处去掀起一些波浪,我想这是聪明的作法。不过,这已经结束了。搞清了酒井义广杀害朝云的动机,又搞清了那个案件的关键,即便这样,我还是不能彻底解决这个案件。”

电话铃响了起来。

矢村拿起话筒,默默地听了一会儿,说了句“知道了。”就放下了电话。

“你这种人净说丧气话。”杜丘接着矢村刚才的话说。

“不。”

矢村坚定地摇摇头,“即使你说的正确,着手解决这个案件的也不是你。你还在逃亡。熊和烟,还有小鸟和蜘蛛,你应该摆脱这些杂七杂人的东西了。我想,把你放了。”

“真的吗?…”

“嗯,刚才的电话,是细江来的。听说伊藤检察长向公安委员会告了我,还向警视厅领导提出抗议,要把我从这个案件调开…”矢村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为什么,伊藤为什么要那么干?”

“好象有人看见我把你带出来,向当局报告了,去精神病院也跟踪了我。连东京都检察厅对我也半信半疑,急急忙忙地询问我的去向。现在,特搜班的那些人就要来这儿了。”

“那怎么办?”杜丘向前探起身子。

“反正都一样,你跑吧!靠近伊豆半岛海呷有个叫人间的地方,那里有个东邦制药公司的药理研究所,在面向大海的断崖绝壁上。”

“药理研究所?”

“为了调查横路敬二和酒井的联系,我去过那里、可什么也没弄到。不过,要是问题出在蜘蛛网上,倒有重新考虑的必要。听说那里饲养了一些昆虫。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此后的事请你自便。不过,绝不可大意。研究所的墙上通着电,警戒是够严密的。再想潜回东京,就更难了。一旦被抓住,可能受到私刑拷问。如果送交警察,你就罪责难逃。光是那些零星的罪名也够你受的,随便哪一个,都没你的好。”

“你怎么办?”

“我吗,不要管我好了。”

“公开和检察厅对抗,你不能取胜。”杜丘发现,在矢村脸上笼罩着一层沉重的阴云。

“就是不能取胜,也绝不能违背我在侦查上所持有的信念。已经摘到今天这种程度,现在就更不打算改变主意了。”矢村的声音,沉而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