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圈套(1 / 3)

追捕c 西村寿行 9100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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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个女人跑进了派出所,脸色苍白。

看上去,有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斜纹紧身裤,一副秀气的脸型,衬映着丰满的前胸和臀部,风韵动人。

从她的神态打扮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已婚的女子。

“发现那个强盗啦,快来人哪!…”

慌慌张张跑进来的这个女人,声音颤抖着喊道。

“强盗?”有三名警察正在派出所。

年轻的冈本最先看到了她,站起身来。

“在那边!”

这个女人指着纷乱的市街,转身跑了出去。

她快步穿过新宿车站地下广场闹市区。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人涌如流,轰轰做响的脚步声和嘈杂声,充满了整个地下。

在人群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男人正在打着公共电话。

她象投出一支细细的长枪似的,朝着他尖声大叫:“就是他!就是他到我家抢劫!”

周围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朝向了这个女人。

她的手指定了那个高个子的男人。

他放下电话。

转过头来,看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在指着自己。

在她身背后,站着脸色阴沉的警察。

一刹那间,他略微显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然而却丝毫没有想要逃跑的样子。

“喂!你,到派出所来一下。”

冈本不由分说他用力摁住了这个男人的肩膀,他的本能告诉他,一个罪犯已经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个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因为这里是各色各样的人物的集散地。

这儿有刚刚犯罪的人,也有圣洁的人!有流浪汉,也有握有权桶的要人。

被害人在这里发现了罪犯,扭送到派出所,这种事并不罕见。

高个子男人被冈本紧紧拉住,他迷悯而诧异地注视着这女人。

“请详细讲讲吧。”

冈本带着他进了派出所,松了一口气,向那个女人说道。

她的脸色依然那样苍白,干燥的嘴唇微微抖动。

“事情就发生在五天前的深夜,他闯进了我的公寓!”

她纤细的手指哆嗦着,指向这个男人,声音尖厉而颤抖。

随后,又把视线转向冈本。

她自称名叫水泽惠子,独身,住在西大久保的公寓,离新宿车站不太远。

“弄错了吧?你也许认错了人…”这个男人的语气沉着而平静。

看上去,他有三十岁左右年纪,相貌可谓仪表堂堂,而且目光锐利。

那种锐利的目光,令人想到具有某种职业的性质。

而且,正是那种充满智慧的锐利。

冈本也不由得想到,别是看错了人吧?按照冈本的理论,只要仔细观察犯罪分子的面孔,总会在某一个地方,找出一丝不能掩饰的痕迹。

但这个人却没有这种痕迹,而且说话也很流利。

要是心慌意乱。

那声音听起来就会像刺伤声带一样。

“什么认错了人?就是他!”

水泽惠子身体前倾,又伸出纤细的指头。

在她的指尖上,掩藏着利剑一样的锋芒。

五天前,九月十二日深夜,水泽惠子被一阵铃声吵醒。

安装在门锁上的铃,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挣开了眼睛。

在黑暗之中,发现枕旁有一个男人正在翻弄手提包。

她刚想要喊叫,一阵恐惧袭来,顿时使她缄口吞声。

她悄悄地伸出手,一下子扭亮了台灯。

这个男人惊恐万状,但在一刹那间,他立刻堵住了水泽惠子的嘴。

刚要冲出喉咙的喊叫,变成了微弱的呻吟。

“你要叫,就宰了你!”这句话,使水泽惠子再也不敢做声。

他把水泽惠子的手绑在背后,抢走了刚从银行支取的十二万日元现款,又把放在枕边的一枚纯绿宝石戒指装进腰包。

然而,事情还不止于此。

他的目光落在了水泽惠子的睡衣上。

水泽惠子吓得直往后赠。

“别动!要是不想受伤的话。”说着,他轻而易举地抓住水泽惠子,摁倒在床铺上。

不能因呼喊、抵抗而送命!…水泽惠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的眼睛和他的整个面孔,都燃烧着兽欲,浮现出一种强烈的欲望。

水泽惠子的睡衣被拽开了。

“畜生!”

看着颤声喊叫的水泽惠子,冈本彻底打消了认为这个女人可能是认错了人那一丝念头,断定他就是这个忘却了羞耻和体面的女人的仇敌。

“你的住址、姓名?”冈本转向这个男人,厉声斥问。

“在这儿不能说。”他语气平静地答道。

“为什么?”冈本顿时气急败坏地瞪起了眼睛。

“到警察署去说。”这个男人低声说。

冈本刚要大喝一声“少开玩笑!”然而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面前这个人的言行举止,使他感到不能不这样做。

到了新宿警察署的审查室,可这个人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姓名?”

目光冷酷得象豹子一样的刑警小川,向他问道。

“因为某种原因,我不能说。希望你们立刻审查那个女人控告的证据。弄清楚是认错了人,也就算了。”

“恐怕不会那么轻易了事吧!”小川微微一笑。

那是冷漠、嘲讽的一笑。

“是吗…”

“是这样。”

小川把一支烟递向他面前,好象是在喂一只捕捉到的老鼠。

“真是没有办法。”这个男人说着,掏出了自己的烟,“那就请把警视厅侦查一科的矢村警长叫来吧。”

“叫矢村警长来?”

小川正要点烟的手停在了半空,注视着这个人。

他竟然会认识那个高个子,那个瘦削可怕、沉默不语、不善交际的矢村。

“嗯,好吧。”

小川拿着烟,稍稍考虑了一下,然后。

拿起了电话。

大约一小时后,警视厅的矢村来了。

“怎么回事?这是…”

矢村眯起眼睛,朝向这个男人。

那一束目光。

就象老鹰一样锐利。

在这鹰一般的眼睛里。

映出了东京地方检察厅刑事部检察官…杜丘冬人。

“事情的经过,请问一下那位刑警吧。”杜丘脸上掠过一丝苦笑。

即便是水泽惠子这个女人认错了人,错把现任检察官看成了抢劫强奸犯,传扬出去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因此,他没有露出自己的姓名。

“矢村警长…”长着一双豹子眼的小川。

眉宇间堆起了不满的皱纹。

“请先说明一下他的身分,如何?”

“这里有不便说的原因。”失村只这样说了一句。

小川按捺住无名怒火,向矢村谈了事情的经过。

杜丘默然地听着。

矢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三十岁上下,外貌似乎枯木一般。

而实际却如同蝮蛇。

蝮蛇似的眼睛令人战栗。

而且。

正像蝮蛇面颊两侧长着能够进行红外线跟踪的器官、在黑暗中扑食猎物也会百发百中一样,矢村追踪罪犯的灵敏和蝮蛇般的无情,也都隐藏在他瘦削的面颊上。

然而。

今天他竟没有贸然地说出杜丘的名字。

“那么,是你干的吗?”矢村冷峻的目光,向杜丘射去。

“你不相信我?”杜丘有些愕然。

“我谁也不相信。”

“是这样…”

从矢村的目光中,杜丘感觉到那里有一只要穷追到底的魔爪。

如同自己讨厌矢村一样,矢村也明显地讨厌自己。

大约在二个月之前,发生了一起人命案。

主张是自杀的矢村和主张是他杀的杜丘针锋相对,各不相让,在两个人之间由此而掘起了一条难以填平的深沟。

杜丘之所以叫来矢村,绝不是因为他是自己人。

而是感到处理这件猝然而至的事件,矢村最合适不过。

尽管两人闹得水火难容,但是,不管个人的成见如何,对于矢村敏锐的洞察力,杜丘是深信不疑的。

然而,当看到此刻矢村别有深意的目光时,杜丘立刻感到自己所处的地位的严重性。

这时,另外一名刑警带进来一个职员模样的年轻男人。

他一看到杜丘,立刻现出一副吃惊的神色。

“就是这个人,没错!偷东西的就是他!”这个男人大叫大嚷起来。

“虽然不知姓名住址,但现在已经可以认定了。”

小川说,“大约在闯入水泽惠子的公寓前一小时左右,你到这位寺叮俊明的公寓内盗窃。这时,碰到了刚回来的寺叮,你被迫了出来。这两个公寓是在同一条街上,我们也收到了他的被害报告。”

“怎么可能呢。”杜丘只有这一句话。

“怎么可能呢…”

“那天晚上,那个时间,你在哪儿?”矢村慢慢地转过头来。

“矢村警长。”小川说。

“请你不要多加干预。”

“我已经说过了,这里有原因。”

“原因我们也有。”小川毫不退让。

“不在现场的证明,我提不出…”杜丘说着,语尾有些含混不清起来。

“那时,我正在跟踪一个案件的嫌疑犯。对啦,那个时间,我想我是在新宿的歌舞伎街。”

“跟踪嫌疑犯?”小川感到事情有些复杂化了。

“向署长请示一下吧。”矢村说。

在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热情。

(二)

立即逮捕…杜丘冬人被关进了拘留所。

“调查从明天开始,这个人明天送到警视厅去。”

矢村说完,走了。

在他瘦长的身体上,显出一种不徇私情的气质。

杜丘斜倚在拘留所的墙壁上。

时近深秋,如同监牢一般的拘留所,墙壁冰冷,刺人肌肤。

……

这是怎么回事?

他合上双眼。

肯定是水泽惠子和寺町俊明这两个人,把我和谁弄错了。

难道有个人和我长的这么象?不,哪有这种事。

杜丘否定了这个想法。

除非是双胞胎,否则,就不会那么相象。

而自己并没有孪生兄弟。

他感到,在自己的周围,充满了恶意的脚步声。

就好象远去的看守细微的脚步声,透过墙壁和铁栅传了过来,使他感到震耳欲聋。

姑且不论寺町俊明怎样,水泽惠子说她是被绑上后再强奸的。

要是有这么长时间的接触,那就不仅仅是十分相像的问题,对于犯罪分子是完全可以认准的。

他看到自己的身上,已经笼罩了一层阴影。

毫无疑问,这件事自己肯定没干。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论水泽惠子还是寺町俊明,都是诬告。

……

这是为什么?

杜丘百思不解。

他不记得从前见过这两个人,也不记得曾经把他们当做嫌疑犯调查过。

在杜丘看来,他们不过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不过是那些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几万几十万人流中的两个。

而这两个人,却从人海中无缘无故地认出他来。

为此,他们必须有相当周到的准备。

这是一个什么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他知道杜丘那段时间肯定会在新宿车站地下广场的闹市上露面,而且也掌握他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在五天前的深夜不在发案现场。

不知是谁,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张开了一张可怕的网,而这张网正在慢慢地收紧。

想到这,他感到一阵战栗。

……

怎么办?

这种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了。

起初,他认为不过是一笑了之的误会而已。

现在,这种镇静慢慢地消失了。

既然有人精心策划了如此狡诈的阴谋,那么,这个罗网就不会被容易冲破。

因为他提不出有利于自己的证据。

他甚至想象到了令人沮丧的报纸大字标题。

现任检察官抢劫强奸…有两个人做证而没有相反的证据,社会是很容易相信的。

人们会认为,犯罪的检察官,是由于繁重的工作,导致了精神失常,因而扰乱社会。

人们将怎样想,这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的问题是,如果不能打破这魔鬼的罗网,结果将会如何呢?

做为检察官,他很清楚这种前景。

打破不了吗?…他知道这里有一只看不见的魔爪。

杜丘绞尽脑汁,把焦躁的触角伸向一切可能伸到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最终还是无计可施。

只要两名控告者不声明自己的控告是错误的。

什么都无济于事。

问题非常简单明了。

越是简单明了,越是难于打破。

可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律师放弃无罪的辩护,在承认犯罪的前提下,主张他属于精神失常而提出酌情减刑的意见。

他回想起,在矢村背向自己的枯木般的脊背上,有一种冷冰冰的东西。

自己从一个对侦查有着指挥权的检察官!一落而成了抢劫强奸犯。

警视厅在取证调直上,肯定是不会留情面的,必须有这个思想准备。

从拘留所出来,已是第二天午后了。

他的上司伊藤守检察长,同矢村一道前来。

“事情挺严重啊…”五十岁出头的伊藤。

脸色阴沉。

“目前,还在控制新闻报导,可是…这是检察厅有史以来没有过的丑闻。”

“可是,检察长!…”

杜丘口气强硬,望着伊藤。

看到伊藤铁青的脸色,杜丘心中强力抑制着的、对于那只无端地紧紧扼住自己的魔爪所产生的满腔愤怒,骤然爆发出来。

在伊藤那双陷入忧虑的眼睛里,丝毫也没有对部下的体贴。

“我明白。”

伊藤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先不要说你冤枉,你应该严格维护你的检察官身分。像刑事警察似的深夜进行侦查,有这种必要吗?”

“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案件。”

“不,我早就说过,要把跟踪这类事情,让专门的刑警来干。”

“专门的刑警就是那位矢村警长,你以为他会服从我对侦查的指挥吗?就说我主张他杀的那个案件…”

“算了。”伊藤在眼前摆了一下手。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要对你的住所进行搜查。”

“搜查住宅?”

“秘密进行,虽然相信你是无罪的,但也必须进行调查。”

“的确。”杜丘慢慢地摇摇头。

“可是,侦查一科的矢村警长怎么来了?如果是抢劫强奸…”

“这件事,除了上级之外,只有我和矢村知道。目前还不能扩散。虽然不能隐瞒到底,但是,在大家都知道之前,我们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请矢村来了。”

“哦,是这样。”

杜丘看看矢村,点了点头。

矢村的目光依然冰冷。

“请伸出双手。”矢村说道。

“要戴手铐?”一刹那间,杜丘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