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莉莉安姐姐,所以你是被巴格瑞斯家公子买走的……”
听到这句话的莉莉安,又恢复了一如既往温柔羞涩的态度,把头埋低了,白玉般的脸颊泛上绯红,咬着嘴唇小声呢喃。
“那个坏蛋,风流成性,只过了半个月就厌倦了我,又把我丢到外面当侍女了……”
“还好,更珍惜你的人现在就回来了。”
听到米芙卡的打趣莉莉安破涕为笑,刚想再说些什么,但与此同时,不远处还在燃烧的墙外传来了杂乱的人声。
虽然远处还有更多的地方处于火灾之中,但这附近的火势已经小下去了,她们能听到巴格瑞斯家的仆役们嘈杂忙乱地救火,抢救财物和整编组织人手的声音。
莉莉安咬着嘴唇,她轻轻推了推米芙卡的手,小声地在她耳边开口。
“快走。他们就快找过来了,现在一片混乱是最好的逃走机会,虽然我不太了解状况,但你被他们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快走吧。”
米芙卡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她何尝不知道现在的危急程度,但这短暂的重逢刹那便要被迫离别,这实在太残酷了,她紧紧握着莉莉安的手,仿佛怕自己第二次失去她一般。
她想要开口让莉莉安和自己一起离去,她相信城主能够保护好莉莉安姐姐的,但此刻反而是莉莉安显露着出奇的冷静与理智,她含着眼泪勉强露出美丽的微笑,轻轻扳开了米芙卡的手。
“殿下,你该走了。我相信你会回来的,我会再一次等你。”
米芙卡忍住即将滂沱而下的眼泪,理智将她劝回了现实。
和莉莉安一同出逃只会让目标更加明显,到时可能两个人都陷入被发现的危险之中。
她们就快和巴格瑞斯开战了,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真能保护得了莉莉安的安全?
她继续以侍女的身份在这里不会引人注意,如果待在自己身边,让敌人知道了她和自己的关系,反而会连累她也陷入危险。
此刻不动声色地离去的确是第一选择。
她颤抖着缩回了手,却又一次舍不得地颤抖着抓住她,连声音也染上了同样的颤抖。
“我会回来的,等着我,我会回来的。”
莉莉安噙着眼泪强颜欢笑,扭过头尽力不去看她,逼迫她赶快离开这里。
米芙卡同样忍着绞痛的心扭过头去,不再停留,颤抖的背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下一次见面,可不要叫人家殿下了哦。”
蔓延上了火势的前厅,此时一片混乱,宴饮的财阀们惊慌失措地挤着想要四散奔逃,可是在混乱中一时之间已辨不清东南西北,鬼哭狼嚎的求救声沸反盈天。
阿希利尔警觉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巴格瑞斯的动向,又侧耳仔细倾听四下的动静。
府邸外似乎也传来了混乱,看来自己的亲兵同时也遭遇了状况,不知道他们是想要进来护驾,还是被巴格瑞斯蓄谋已久地袭击了?
这老家伙的目的是什么?
巴格瑞斯紧绷着脸不去看阿希利尔,同时也不去看那些一片慌乱的财阀们,那干瘦的老脸此刻隐隐浮现出杀气与满意。
一座宅邸算不了什么,烧了就烧了,他要得到比这多千百倍的收获。
就用这火灾强行中断宴席,同时这混乱中城主的亲兵也必然一时不明状况,能趁乱干掉阿希利尔最好,不成也无所谓,她的亲兵见到火势必然会进来护驾,就以擅闯民宅趁火打劫的借口,光明正大地向她发去战书,自己暴动的计划就能如约发动!
想到这里的巴格瑞斯,挥动着胳膊大声呼喝起来:
“大伙不要乱!我已分派家丁四处救火,马上就能探清安全路线送各位离开!不要乱!快!去探那边看看有没有火!外面是什么情况?保持秩序别再出乱子了!”
家丁们涌进前厅,七手八脚地各自推着扶着老爷太太们,但有了这涌进来的几十人反而让现场更加混乱,有的胖太太们摔倒在地,华贵的金边长裙撕破了,鬼哭狼嚎着一片尖锐的呻吟,有的财主被连拖带拽,本就在恐惧中的他们哀嚎不止。
“哎呦,我的老腰啊!”
“我的袍子!松手别拽了!这是高级小羊皮的!”
“完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
这充斥着乱叫的前厅里一片混乱,甚至盖过了还未扩大的火势,而那些家丁们手里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眼看着就有两个手脚利落身材高大的家丁挤上前来,嘴里乱喊着保护城主,伸手就抓向城主的手腕。
一直无动于衷的阿希利尔,此刻终于冷笑着站起身来,看着那两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丁,一脚踢开碍事的椅子,噌地一声拔出了长剑。
耀目的寒光伴随着干净利落的动作泻出,挺身站起的阿希利尔,慑得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一时竟不敢上前。
“巴格瑞斯老爷,救火就救火,可得看好手底下的人,动作可有点不干净。”
巴格瑞斯咽了一口唾沫,赶紧回答。
“是,是。这群奴才毛手毛脚,现在又是紧急时分,不免没了轻重冲撞了大人,请海涵。”
阿希利尔收剑回鞘,冷眼旁观。
虽然此刻的厅中依旧是一片混乱,交杂着令人耳膜发胀的哭声与尖叫,但他们至少的确在家丁们的保护下循着较安全的路径拖拖沓沓地撤离了。
然而刚刚那两个心怀不轨的家丁,在巴格瑞斯授意下妄图的行动她看的一清二楚。
这老头终于忍不住了?
难道想在这里出手撕破脸开战?
不对,还没有得到任何财阀私兵调动的消息,他不可能这么轻率地行动。
是想放火趁乱对我动手?
我布置在外面的亲兵即使在这种混乱情况下,也一样可以组织反击。
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直接将自己豪华的宅邸付之一炬,下这样的血本?
一群人在家丁的簇拥保护下,勉强带着一路的鬼哭狼嚎的呻吟连连,被拖着架着退出了已经开始燃烧的前厅,沿着暂时还未起火的地方往外撤离。
在他们身边又是一大群四处奔走的家丁路过,有的提着灭火用具,有的却提着寒光闪闪的刀枪,匆忙地飞跑着从他们身边奔过去,嘈杂混乱的喊叫声伴着风声火声,将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财阀们又吓出一阵惨叫。
一股不祥的阴云,此刻不知为何笼上阿希利尔的心头。
“救火,快救火!”
“调到前面去!把他们堵在外面!”
“盾牌推上去!别伤了!”
这一连串看似毫无联系的喊声,却骤然让阿希利尔警觉起来。
她判断出了,那的确是自己的亲兵开始和巴格瑞斯的家丁交锋,但自己并没有下任何命令,他们是受到对方早有预谋的突袭被迫动手?
还是眼见火灾想进来护驾?
此刻,已经能看到,原本阿希利尔布置在府外等候的亲兵们,最前面的几个乱叫着以壮声势从断墙的缺口逼上来,却又被家丁们乱箭射回,被烧垮的柱子轰然倒塌下来腾起一片烈焰,几个胆子最大的嘶吼着挥刀,顶着火势想要冲进来。
“把他们顶回去!官军趁火要抄杀了!这群吃皇粮不干人事的王八蛋!”
“放你的屁!谁敢伤了大人,我们跟他刺刀见红!”
被这血拼场面吓呆了的财阀们,哆哆嗦嗦地看向阿希利尔。
终于撕下了面具,两个早就蓄势待发的凶悍家丁拔出钢刀,向阿希利尔左右逼上来,但此刻她反而通晓了,回到了丝毫不带迷惘与困惑的状态露出冷笑。
什么嘛,她现在是想明白了。
去追究到底是双方谁挑起争端导致了现在的火拼没有意义,不管是官军救主心切想要冲进来护驾,还是被主动袭击后被反咬一口趁火打劫,都不重要,谁对谁错已经无人在意了,只要能挑起这场已经说不清的争端,巴格瑞斯开战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这场火中断了她的试探,混乱中制造了袭击她的机会,将本来虚情假意的宴会变为冲突与开战的正当理由,合情合理地与政府决裂。
他付出自己修建多年的宅邸做到这一切,这样的手笔,不愧是和自己明争暗斗到现在的最大敌手。
想到这里的阿希利尔,不再废话地挺身掣开雪亮的长剑,翻手挑开钢刀决然地当胸厉刺,血光亮处,那二人尸横地下。
她看着已经压抑不住放肆嘴脸与杀意的巴格瑞斯,后者那充斥着野心与疯狂的嘴角咧开,志得意满地大声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宣告。
“城主大人!你手下公然闯宅行凶,持械趁乱邀斗入侵我宅邸,是何居心?”
阿希利尔冷然而立,手中染血的长剑微微晃动,那寒光慑得一众财阀此时竟呼吸不畅,咽着唾沫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望向地上那二人的尸首。
“不演了?”
冷笑着仿佛在观赏一场拙劣表演的阿希利尔,不等他回答什么,也不指望他回答什么,她就那么收剑回鞘,在众人蠢蠢欲动又色厉内荏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自己的亲兵队伍,随后骤然回头剑指巴格瑞斯。
“要战便战,这是本城主给你的回答。”
“三天后,贡旗诺城中央的弗雷尔圣广场,我会在那里等着你虾兵蟹将的表演,以及本城主对你如约而至的最后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