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沾染了流氓习气,低级趣味,忘乎所以的熊孩子。
这些被看作成功人士的老男人总是这样么?
不分场合,甚至不给女人留任何情面?
祁婧不禁对岳寒老爹的印象做了重新评估。
至少在容人之量上打了个对折。
眼睛里的问号也再次落在徐薇朵仍挂着一丝冷笑的侧颜上。
看来,她是经过事儿,也练过胆儿的,不然不可能这么从容不迫,还不忘对人言传身教。
可问题是,这种自认标准化的表演,真的能骗过那两个老奸巨猾的“孩子”么?
等等,为什么要用“骗”这个字呢?
某种类似于自甘堕落的心潮澎湃顷刻间占领了许太太的双颊耳鬓,火烧一般难受。
即便不拿三贞九烈的标准来衡量,咱姐们儿哪个也够不上良家吧?
良家是什么样儿的?
是看上去像孔雀,内心里是鹌鹑,还是明明是孔雀,却摆出鹌鹑的姿态?
徐薇朵把她拉到外面的草坪上,找了个座位坐下。
一路上,早把祁婧的脸色变化尽收眼底,鲜润润的红唇虽然闭着,却弯成故作高深的形状。
“你男人呢?”祁婧斜着绝非善类的眸子看她。
稀里糊涂被当成傻白甜拉走,多多少少还是刺激到了婧主子的自尊心。
不过,给她更多触动的,是一向特立独行的朵朵这次果然又没让人失望。
与其说担心她跟这么个老流氓勾勾搭搭的出席聚会,平白惹人误会,不如说在吴老汉这条豺狼眼里,他这个儿媳妇,究竟是孔雀还是鹌鹑,才令许太太更好奇。
“他们……该不会……”心头如魔神降临般的狂跳让她根本不敢往下想。
“出国了。戒毒所,他爹给安排的。”徐薇朵的回答简练得不带一丝情绪波动,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看。
“哦……那……”
不知是不是今儿个看了黑风和石榴的激情大戏留下了后遗症,脑子里总兽血沸腾的发春。
被这么一盯,心虚的许太太越发觉得两人之间多了一重阻隔,原本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轻松调侃,憋着坏的捉弄都踌躇了起来。
所幸徐薇朵并非有意作态,接下来的问话也开门见山:“我问你,你把我的良子怎么了?”
“啊?我……什么?什么怎么了?”祁婧被问得措手不及,不过当她问回去的时候,已经大约猜到了缘由。
“是我在问你呢,我的好嫂子。”徐薇朵说得越慢,气势越是咄咄逼人。
无论是谁受了那样的刺激,恐怕都得消化一阵子。
这两天仔细回想,小毛那天后半夜的反应虽然动作癫狂了些,却也不算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而祁婧之所以没有过分担心,一方面当然是自己陪着他发泄了半宿,把自认为他应该知道的都身体力行的解释过了,应该没什么大的纰漏。
另一方面,那家伙清早走的时候,又是吃奶又是呲牙的,情绪上并未见什么阴霾征兆。
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了,连自己的小姨妈都弄过了,对女人的需求和选择应该有足够的包容和理解能力,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
若做个换位思考,唯一可能让他困扰的恐怕就是四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难道……难道他会误以为许大官人故意拿老婆诱惑他,是为了换取……
想到这一层,祁婧心中忽然犯了嘀咕,有些不敢正视徐薇朵的眼睛。
可是,当她再转念,想到阿桢姐跟自家男人在沙发上四股交叠的唯美剪影,以及每次对那小子有求必应毫无保留的快意迎合,还有自己曾经在许博跟前打过的包票,不禁心里一横,深深吸了口气,渐渐露出了笑意。
“怎么?兴师问罪来了啊!还你的良子。你的良子——也不好用啦?咯咯咯……”
不得不说,这个“也”字用得到位,起到了釜底抽薪的奇效。
你们家一个吸毒丧失性能力,一个骨质疏松刚“撅折”,硕果仅存的小情人儿再出了岔子就真歇了,怪不得吹胡子瞪眼睛的。
徐薇朵不善斗嘴,微微晕红的芙蓉雪靥非但没气急败坏,反倒罕见的现出一丝焦急之色,轻声说了句:“你别闹,他可是童童的爸爸。”
“今儿也不知什么日子,排着队焕发母性的光辉么?”
听了这话,许太太是真没办法再嬉皮笑脸下去了,眼睛里跳跃的星光化作别样的温柔,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徐薇朵。
还是那身惯常的黑衣,服帖利落中透着股说不出的精气神儿,椅子上端坐的腰身不吝矜持,也丝毫不失女人的柔美,却又透着寻常女子身上并不常见的强韧气势。
为什么从来未曾用过这样的视角看她——也是个当妈妈的人了?
这一刻,向来神秘成谜的朵朵忽然变得不再触不可及。
作为最近距离的旁观者,祁婧第一次毫不费力的走进了她柔软而倔强的心,确信自己能够做到最设身处地的体谅。
从前,她可以跟着没溜儿的老公放浪,在濒临绝望的婚姻里独自沉沦。
沦为男人眼里的玩物,沦为最下贱的婊子,毫不在乎。
如今她有了儿子,跟真正的爱人生的儿子,有了珍而重之的希望,周遭的形势就彻底变了。
变成一座高悬于深渊顶上的牢笼,危机四伏,千钧一发。
那个废物瘾君子或许不足为惧,可今天见到的那个老家伙,绝对不是个寻常的山贼草寇,必须得时时提防。
而此时此刻,她还要惦记她的良子……
“那——你能不能先说说看,他究竟怎么了?”祁婧虽仍在提问,语调却已在加倍讨好。
徐薇朵听她由荡妇变回良家,神色也有所缓和:“我发现,他躲在卫生间里……偷偷的在哭。”
“啊?”
祁婧不着调的窃笑未曾显露便消散在若有所悟的眼神里。
看来,自己还是习惯于把他当个心性单纯的半大孩子看了。
稍作共情就该体察,那小子是真的替他妈妈伤心了。
毕竟,阿桢姐独自一人含辛茹苦的把他带大,其中的煎熬与心酸,作为儿子不可能不懂体谅。
那天之所以提到李曼桢在顾成武那里受的委屈,初衷不过是为了阐明阿桢姐的不易,借以消解他最有可能的抵触情绪,没想到……
“朵朵你别担心,他……什么事都没有,也没谁欺负他。”
祁婧尽量把话说的轻松,心里可犯了踌躇,不知该不该现在就把事情的原委透露给李曼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没想到徐薇朵“嗤”的一声笑了,“真是一张床上的老战友哈,说的话都一个调调,你们是串过供了呀!”
这回轮到许太太脸红了,不过反客为主的本事谁也没婧主子熟练:“不是……你个臭朵朵!你凭啥就认定是我给弄哭的啊?”
“哼,小糖人儿,跟我卖乖呢?”
许是从祁婧的反应中探到了底,徐薇朵恢复了日常的气定神闲,“不是你,怎么哭完了就跟我说不跟你……呃……来往了呢?跟我说话的时候,身上的奶味儿还没散呢!我又不是没尝过。”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不想跟我……”
“原话儿是,以后不会再跟你那个了。交代完了就回去培训了。怎么,意外么,伤心么?”
这种做起来爽,说起来难为情的事,拿到桌面儿上交涉,姐俩也算肝胆相照托妻献子的交情了。
小毛的这个决定,要说没把许太太闪个小筋斗云那是扯谎。
可这么心有灵犀的默契凭TMD什么要让这个臭朵朵抢了先手,趾高气扬的给自己难堪呢?
“哼,你也不想想,没准儿是本小姐先不要他了呢?”
“切,谁先不要谁,那还不都是你们俩的损失?根本犯不着跟我这儿要死要活的。我又不是水火判官。”
徐薇朵诱惑的红唇轻启,抿了一口香槟,向四周散漫的打量着继续说:“他是我认定的男人,什么德行我心里有数。就算是你把他甩了,也不至于哭鼻子吧!”
的确不至于。
这是祁婧毫不怀疑的正确答案。
跟小毛在一起,无论多热血,多刺激,多放荡不羁无所顾忌,那感觉都是自然而然,收放自如的。
绝不会拖泥带水或者痴心妄想。
她相信,彼此之间都是这样的快意感受。
也正因如此,才能够真的放开享受性爱的欢愉。
然而,相比之下,许博和李曼桢之间的关系却并非如此简单纯粹。
在某种程度上,她是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男人的,而且,如果哪天出了什么变故,阿桢姐要离开许家大宅了,恐怕全家人都会很难过。
这究竟是为什么,祁婧说不清,但她懂得轻重。
或许,小毛也一样懂得,才会跟自己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吧!
可是,眼前的这位秀外慧中的好儿媳,她也能懂么?
斜阳疏影在布置一新的草坪上拉得很长,长得就像那个粉靥红唇的黑衣女子不肯妥协的的耐心一样。
祁婧就那样隔着桌子望着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
跟咱相比,人家才是那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到底害怕吓到谁呢?
再说,并没有谁作奸犯科,做出欺压良善的事不是么?
“那次,许博不是去爱都找过你……请教怎么治梦游么?”许太太的切入点精准得不差分毫。
“你是说,许博跟……他们两个?”
“……”
都是千年的妖精,许太太对徐薇朵的玲珑剔透格外满意,含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徐薇朵也露出了另一层原来如此的神色,明显透着对许太太夫为妻纲的刮目相看。
“良子也知道了?”
“……”许太太的嘴巴没动,眼睛却分明在说:那不是废话么,聊谁呢?
“那他也不应该哭啊?这……这不是件好事儿么……”说到一半,徐薇朵已经意识到了言多必失,竟调皮的吐了吐舌尖儿。
“我觉得,他应该是替他妈难过吧!阿桢姐这半辈子,挺不容易的……”
许太太总算开了腔,尽量简略的把顾成武的事说了。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不说,也解释不通阿桢姐的心甘情愿,于自家男人的形象有损。
再说,朵朵毕竟不算外人,能给将来的婆媳之间的相互理解打一层基础,绝对是份功德。
只是不忘最后叮嘱了一句:“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让阿桢姐知道。”
“你当我跟你似的,成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徐薇朵明显松了口气。
许太太也觉得了了一层心事,轻松一笑,忍不住反唇相讥:“唉!有什么法子?没心没肺惯了。所以呀——将来就指望你们啦!可要好好孝顺他们公婆俩哈!”
“这就不用……”
话刚出口,徐薇朵就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慢了半拍,生生被祁妖精给绕进去了。
不动声色的把酒杯放在桌面上,起身就要动粗。
“嘎嘎嘎……啊!饶命啊!我可是你挂名儿的婆婆,不能欺负长辈!”
自打在爱都跟海棠一起领教过朵朵的厉害,许太太就留下了心理阴影,一边摆出防卫姿态一边不住声的告饶。
然而朵朵的手段并未施展就偃旗息鼓,亢龙有悔般回到了座位,含笑望着祁婧身后。
回头一看,暖融融的夕阳笼罩了一座人形高塔。
笔挺的深色猎装款西装总算不再显得捉襟见肘。
里边搭配的这件深空蓝的法式高领衬衫,即使留再多的胡子也一点儿不显老。
“你们姐俩聊什么呢,乐得嘎嘎的?”罗翰拉了把椅子坐下。
“热门话题,有关赡养老人的。你作为部落里的精英,难道不知道咱们就要进入老龄化社会了么?”在这个老男人面前,祁婧觉得自己越来越皮了。
“呵呵,着什么急呀?我还没结婚呢,可舍不得变老。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都是有儿子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有了儿子就不用搭理老公,变老也不怕咯?”徐薇朵扬起下巴,一脸的不善良。
而祁婧的神思却被这句话从斜刺里戳了一下,想起了那些并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当然,那是到什么时候也不可能拿出来跟人探讨的,即使是那小子最亲近的人,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