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洗手。
那是一双修长素净的手,皮肤细润光滑,指甲晶莹透亮,十指尖尖,掌心酥红,既不显瘦硬,也不失灵动,更没有做过任何修饰。
许博无声的在她背后站定,欣赏着清流在指掌间跳跃舞蹈,直想把自己也变成一泓泉水,被那双手撩拨抚弄。
她早在镜子里看见了他,却眼皮也没抬一下,唇角勾了勾,依然故我。
许博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腰肢,把下吧搁在她的肩窝里,还没说话,眼前一花,被弹了一脸的水珠。
“你的手真好看。”
“你说过一千遍了……”
女人甩了两下,拿了毛巾擦干,去抽屉里拿护手霜。
许博并未放手,也不擦脸,轻轻的拢住她亦步亦趋。
“没办法,你每天洗那么多遍,我看一次就忍不住说一次。”
女人还是笑了,手中不停,语气一派轻松。
“油嘴滑舌的,你以为我愿意过那么多遍水啊,护手霜都快用不起了。”
许博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就喜欢那干净清脆的嗓音。
她跟人说话总是淡淡的,磬玥般的声音,加上莫名的疏冷产生的距离感,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倨傲的女子。
可是,许博的感受并不是这样。
两个人之间仿佛从未有过陌生隔阂,一见面就随意而自然,大多时候连彼此的称呼都是省略的,说话自与别人不同。
就像此刻这样的指摘牢骚,被她掺着三分嗔怨说了出来,竟听得人如聆仙乐。
许博好像被搔到了心坎儿上平素根本够不着的痒处,说不出的舒爽。
自从与她亲密接触以来,许博无数次的由衷慨叹,光听声音就可断定的媚骨天成,偏偏造化弄人,给雕成了一尊玉观音。
“那正好我这儿有一张油嘴,一条滑舌,不光护手,还能护脸,护肤。”说着,在女人的腮边亲了一下,顺便伸舌尖儿扫过她的耳垂儿。
女人看似无动于衷,可眨眼间耳根就红了,就那样羞低着头,把护手霜放回抽屉的动作有点儿僵。
“莫黎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调情的高手。”
“这话你也说过好多次了,手段再高有什么用,也拿不下你。”
许博不由一叹,被轻柔的发丝搔得脖子有点痒。
女人倏然转身,双手自然搭上宽阔的肩膀,微仰着头看他。
睫毛轻颤,一双比夜色更撩人的眸子里荡漾着温婉的笑意。
“我们已经有很大进步了不是吗?”说着咬了咬下唇,“我从来对你有信心。”
“你就不怕我爱上你啊?我对自己的定力可没信心。”
许博低头微笑,双手自然握在女人的腰间。
她的腰身细到了极致,紧致而柔韧,盈盈一握手感绝佳。
再往下一点点,便是陡然升起的翘臀,丰饶硕满,诱人以死,却是许博尚未胆敢染指的禁区。
忍住上下其手大肆蹂躏的冲动,许博只在她腰腹之间缓缓的揉按。
只是这样,已经让女人呼吸不畅,连连咬唇。
“想让我以身相许,你也得先施恩搭救啊。”最后的感叹词几乎变成了紧涩的吟哦。
“你这水太深,我怕没等英雄救美先被烧成炭了,指不定谁喊救命呢!”
双手凭着一股本能的愿望要顺着腰线向上,照顾一下似乎殷殷渴盼着的姐妹俩。
想了想,还是别那么着急把自己弄得火烧火燎,怪难过的。
见她应该准备好了,就松开了手,去衣帽架上取下女人的大衣。
“我是真的水深火热,你的那点儿火自然有人灭,别跟我装。”
女人咬着的嘴唇“啵儿”的一弹,几乎把重音都放在了火上,利落的脱下白大褂儿,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高领羊绒衫和枪灰色的包臀长裙。
说话间,许博已经拎着衣领帮她穿上,还不忘细心的把几根发丝从领子下面挑出来。
女人的头发其实很长,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她习惯盘起来。
当然,这也更增添了优雅高贵的风韵。
许博绅士的拉开办公室的门,让女人先走,谁知她把头一低,挽住许博的胳膊,与他肩并肩的出了门。
“什么?阴道痉挛?程归雁?”
一个多月前的那次开门见山让许博满脑子都是问号,一个医学名词,一个熟悉的名字,两者的联系更让他不堪勾引的心锦上添花的困惑。
“这是一些相关资料,发病诱因,临床症状,治疗要点都有,还有几篇相关的学术论文,你回去做做功课。”
莫黎递过来一个文件夹,样子看上去就像合作方的谈判代表,让许博感觉特别新鲜。
尤其是那副亮晶晶的无框眼镜在某一个角度直反光,跟名模的身份简直违和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他到底认不认识?
“不是,我这还没答应你呢,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博掂量着手里的资料,厚度跟毕业论文似的,有点儿眼晕。
虽然不自觉的担心程归雁的病情,可也着实为难。
他现在本来就忙,公司有两个工程是他主抓的,家里还一个身怀六甲的娘娘要伺候,这会儿又要钻研医学专著,开天辟地以来也没有哪个妖孽这样摞起来一块儿渡劫的。
“放心吧,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每个礼拜陪她吃个饭,看场电影就行。”
莫黎手背托着下巴,薄薄的镜片后面,一只眼睛眨了一下,变回妖孽真身的刹那之间就搅翻了九幽欲海,魅惑的声音带着悠悠回响:“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许博怕一不小心掉进她眼睛里给淹死,躲开目光,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恐怕三生三世都命犯十里桃花,不管是不是在床上,他根本拒绝不了这个女人,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喉咙:
“我先问几个问题行吗?”
莫黎笑着点头,静等着他问。
“是病吧?”
“是。”
“为什么不找医生?”
“常规方法无效,她是心理因素导致的。”
“医生都搞不定,为什么你觉得自己可以?”
“本宫是密歇根大学心理学系的博士,毕业论文就是关于性心理行为治疗的,这是我的行业资格证书和行医执照。”说着,莫黎打开手机,轻点两下递给许博,接着声音一暖:“当然,最重要的,她是我最好的姐妹。”
最后一句话让许博心有戚戚。
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两张摊开的证书,照片里那个莫黎也是戴眼镜的。
许博像个忠于职守的交警似的,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妖孽,验明正身之后又递了回去。
按说认识莫黎时间可不短了,知道她是心理学专业的,什么性行为,什么博士,什么资格证可从来没在意过。
“你……你不是模特吗?”许博嘟哝着。
“别跑题行么?”对面的眼镜又反光了。
“好吧,你厉害!那……为什么是我?”
莫黎笑了,笑得危险又神秘,自信又无奈,迷离复杂的眼神凝视着许博,半天没说话。
许博被她看得直发毛,几乎要去摸摸自己额头上是不是长出了第三只眼睛。
“可能,你们有缘吧,用她的话说,跟你在一起很轻松。”
莫黎微带沙哑的嗓音忽然婉转柔媚,甚至藏了一丝幽怨纠缠,许博看她笑得不怀好意,心里却很受用,因为那种轻松,他也感受到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博满怀疑惑,心里嘀咕,莫黎到底怎么想的,介绍个产科医生给自己这个纯爷们儿解决难言之隐。
看着程归雁在病例本上写下风骨遒劲的几个字:轻度继发性阳痿,他心里一阵懊丧难堪。
程归雁似是有所察觉,摘下口罩,目光柔和的笑了笑:
“别紧张,问题不大。”
那一刻,许博不仅仅是惊艳程归雁的美貌,更多的是被那种近在咫尺的某种气息感染,觉得对面坐着的是个相伴多年的姐姐,毫不怀疑她有可能一抬手就会刮一下自己的鼻梁。
这种感觉给了他信心,即使心里藏着个离谱的期许,也觉得有望实现。
不自觉的,就愿意跟她亲近交谈。
所谓治疗,不如说是锻炼更恰当,心智意识的锻炼,身体素质的锻炼,甚至注意力和反应速度的锻炼。
程归雁给出的治疗方案很长很复杂,可每一个项目又都很普通,让许博暗暗称奇。
随着治疗不断的调整和推进,许博与她日渐熟悉,相处过程中也一直保持着最初的那份轻松随意。
治疗的效果出奇的好,更促进了两个人关系的融洽和默契。
许博怎么也没想到,程归雁这个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美人,有朝一日会需要自己帮忙治疗身心旧患。
“我能帮什么忙呢?”许博见莫黎放下咖啡杯,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可是学建筑的,对什么行为治疗一窍不通。”
莫黎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儿的:“要是两个月前你说这话,我也只能听着。现在,你在我这都快保送研究生了,还装小学毕业就太让人伤心啦!”
虽然还是不明白具体怎么做,可莫黎话里的调侃和赞许让他瞬间就有了些领悟。
人说女人就像一所学校,男人在其中不断磨砺成长。
对于许博来说,莫黎是一所小初高本硕连读的性爱专修学院。
经历一次次懵懂忐忑的入学,踌躇满志的毕业,终于学业有成的许博不敢说睥睨天下,却也成竹在胸,有了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实力。
许博跟莫黎很少在咖啡厅正儿八经的约见,每次相会都是在莫黎那个装饰极尽奢华的公寓里,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生动有趣的课堂。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可不仅仅是交媾生殖那么粗陋野蛮,用莫黎的话说,那是一项技艺,一门学问。
经她这么一提醒,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暧昧起来,话里也就多了谐谑:
“能不能说说具体做什么,莫老师?”
“做一个完美的情人……”莫黎几乎是色眯眯的看着他,口气却像布置家庭作业……
不要说当时的错愕惊讶,就算是此刻载着程归雁游走在刚刚入夜的车河里,许博也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完美的情人。
许博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角色。跟莫黎算是情人么?
虽然一次次在她的床上沦陷,可自己一直在有意的疏远,念着授业解惑的恩情,总是不好意思做得太明显。
相信她也能觉察到这一点,心照不宣罢了。
而在许博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直是祁婧,失而复得的祁婧,任何让她伤心的事,他其实都不愿意做。
情人,即便是,也并不完美。
完美的情人该是什么样的?
如果有,他希望是为那一个人。
许博看了一眼副驾驶坐着的程归雁,她正目视前方,一张清丽绝俗,美仑美奂的侧脸无声穿越都市光怪陆离的灯影,给人断舍红尘的倾世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