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影沉哼一声,说道:“阁下夜探钟家堡,到底有何目的。”
郝坚嘿嘿沉笑一声,冷然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是和某家一样做个不速之客,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钟家堡的人。”
那蒙面人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一点你管不着,你到底说不说出夜探此庄的目的。”
郝坚目中丝光一闪,阴狠地说:“阁下好大的口气,不说又如何。”
“哼”的那蒙面人沉哼一声,说道:“那阁下就别想活着离开此庄。”
程如萍听到这里,知道两人必有一番恶斗,目光更是眨也不眨,心里暗忖道:“那蒙面人虽然不承认他是钟家堡的人,但听他的说话又似是庄中之人,莫非钟家堡有着什么隐衷不成。但看钟家父子姐妹,个个都具有上承武学,何以不见他们现身呢。是了,莫非钟堡主家大业大,不愿使自己身份暴露,而有意藏拙,暗中出手。”
想想,程如萍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于是她越想越不明白,干脆不去多想,因为就在这刹那,郝坚已经与那蒙面人动上了手。
对于郝坚的身手,程如萍是再清楚不过的,在金蜈门中可以称得上是一流高手。
而那蒙面人的身手显然也不弱,一出手就以雷霆万钧之势拳掌兼施,将郝坚逼退了一步。
由此见之,那蒙面人的身手及功力,亦可称得上一流中的高手了。
郝坚连接蒙面人七掌十三拳,被逼退一步,口中沉沉嘿的一声,偏身一闪的刹那,但见指掌翻飞,攻击向敌人的肩背腰等部位,其中有数招是攻向那蒙面人的脸部,看来意欲扯下那蒙面人脸上的毛巾,口中同时低喝道:“阁下也来接某家几招试试。”
程如萍凝神专注两人的搏斗,看得连眼也不眨一下,心中暗惊那蒙面人身手之高,看样子这两人会有一番激烈的恶斗。
那蒙面人展开身法,闪挪飞跃,有几次堪堪避开那郝坚抓向他脸上蒙面布的五指,拳击掌截间,一一化解接下了郝坚的一轮急攻。
凭程如萍的见识,她也看不出蒙面人的武功是那一家那一派的招数,这倒令她惊奇不已。
就在这刹那之间,那蒙面人与夜行人已打得难解难分,只见两条人影左闪右挪,纵高窜低,几乎分不出那两人谁是谁来,只听到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拳击掌劈声。
程如萍看到这里,心中虽然想到那蒙面人能击杀郝坚,替自己报却部分杀父之仇,但也极为盼望郝坚能够扯下蒙面人的布巾,看一下到底是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这时,激斗中的两人发出一声沉实的掌击声中各自被震退开去。
只是那郝坚退了两步半,而那蒙面人只退了两步,只是这半步之差,胜败立判,强弱已分。
程如萍看到那蒙面人的功力居然比郝坚还要强,心中一则是喜,一则是忧。
喜的是,两人若是再斗下去,郝坚便可能死在蒙面人的手下。
忧的是,万一那蒙面人对钟家堡怀有某种企图,凭蒙面人的身手,钟家父子姐妹那就危殆了。
“阁下果然有两下子。”郝坚喘了口气,目光凶厉地注视着蒙面人,一袭衣衫无风自动。
程如萍一眼看到之下,心头剧烈地震了一下,因为她已看出郝坚已运起他那独门内功“销魂蚀骨七煞气”,准备对付那蒙面人。
程如萍知道得很清楚,这种销魂蚀骨七煞气乃是一种得自南疆荒蛮之地的歹毒内功,就算对手功力再高,只要被他这种歹毒的掌力沾上,轻则头晕目眩,筋骨酸软,重则神昏意乱,筋骨碎蚀,七窍溢血而死。
她的父亲固然是被暗剑刺中咽喉,其实早已中了郝坚的销魂蚀骨七煞气,纵然不死于火场,也将毒发身亡。
这刹那,她心中一片慌乱,拿不定主意,是出声示警,还是隐伏静观好。
因为万一那蒙面人怀有对钟家堡有不利的企图的话,她若是出声示警,无异替钟家留下一条祸害,是故,她一时之间委决不下。
岂料就在这刹那,庄中响起了一阵人声,从前院那边亮起了火把,看来是两人的激斗声,终于惊动了钟家堡的人。
钟家堡虽然不入江湖,但堡中的人聚族而居,读书习武,因此堡中上上下下的人,不但练过几天把式,而且都由二位堡主及一位教练亲自教导,但是钟家父子姐妹此刻却始终未见出面,而这些人只不过是那些巡夜的堡丁而已。
人声越来越喧嘈,火把也在堡中各处陆续亮了起来,看样子堡内重要人物则另有良谋了。
那蒙面人与郝坚自然亦惊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同时一闪,脸上神情微变了一下,郝坚鼓动的衣衫倏然欲止,陡地向蒙面人劈出一掌。
那蒙面人冷哼一声,翻掌疾劈过去。
郝坚的掌才劈出一半,却蓦然缩手仰身,脚下一蹬,倒射出去。
不用说,他是想溜了。
那蒙面人似乎亦已料到郝坚会有些一着,亦是掌到一半,便撤掌身形半转,斜掠出去。
两人似乎是心意相通,均撤手溜之乎也。
程如萍在这刹那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还是留下,走,对她来说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又怎能一走了之呢,万一那蒙面人是对钟家堡有所不利,必然会再回来,那她又怎忍心一走了之呢。
虽然她自忖不是那蒙面人的对手,钟家堡也不一定须要她的救援,但她一走,就背上了忘恩负义的罪名。
思忖之下,她决定暂时留下来,看一下再说。
于是,她趁那些堡丁还未赶到时,马上从那假山之下窜了出来,掠回她的房内。
而郝坚与那蒙面人已经闪没在围墙这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待到那些堡丁赶到时,那里还能看到一个人影,只有那绵绵的雨丝,依然下个不停。
而堡内各处亦已灯火通明,人声喧嘈,好不热闹。
但奇怪的是,堡中发现有夜行人的侵入,照理钟家父子姐妹必然也被惊动了,亲自出来查看一番才对,可是堡主兄弟却不见现身,就连他们几个儿子也没有出来,这是不合情理的,莫非他们另藏玄机不成。
其实钟家一点事故也没有,堡主兄弟这时就坐在钟国栋那间书房,还有堡主夫人也在坐。
兄弟两人皆显得很安宁,绝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急慌惧之色,眼光尽望着书房右边的那个里间,莫非这里透着什么玄机奥秘。
一点不错,在堡主兄弟俩及夫人的注视下,钟家忠从里间走了出来,后面鱼贯的出现了家孝、家仁、家义、家信及惠珍、惠琴、惠瑶三姐妹。
钟家兄弟姐妹见了堡主兄弟俩,急忙行礼不迭,家会抢着道:“爹,那人已被赶走了。”
钟国栋扫了儿侄一眼,颔首道:“没有出事吧。”说着语气一顿,目注家仁道:“仁儿,在兄弟几人中属你性急,沉不住气,这一点你须在养气方面多下功夫。”
钟家仁垂下头来,应道:“是,大伯,仁儿会记着的。”
钟国栋一摆手,命他们兄弟姐妹坐下。
众人坐定,家忠这才道:“爹,看出那人的身份了么。”
听了钟家仁这样说,钟家父子是一直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的,从而也显示出,钟家父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钟国栋皱了一下眉头,摇摇头道:“还弄不清楚,忠儿与他交手,并没有问出什么,仅能在功力上胜他半筹。不过,为父怀疑他可能是金蜈门的人。”
照钟国栋这样说来,与那夜行人激斗的蒙面人岂不就是钟家兄弟中的老大钟家忠。
钟家忠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疑惑地说道:“爹,咱们跟金蜈门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一点也扯不上关系,那夜行人怎会无端找上咱们钟家堡的。”
钟国梁也插嘴道:“大哥,咱们一向不与武林中人来往,更没有惹上金蜈门的人,若是由程姑娘引起,似乎并不可信,因为此事一直未宣扬出去。那人若真的是金蜈门的人,那就令人费解了。”
钟国栋蹙着收,凝眸道:“我相信我老眼不花,忠儿与他硬拚一掌,我就在他们不及一丈处,那人被震退后,暗自运起内功,一身衣衫无风鼓震起来,双眼中射出两道赤蓝的幽光来,那正是运起销魂蚀骨七煞气才会显露出来的,故此,我才怀疑那人是金蜈门的人。”顿了一顿,他又说道:“照我看来,那人这一次夜探本堡,可能是投石问路,否则,只怕堡内早已有人伤在他的手下了。”
钟国梁及钟家几兄弟均为之焦急不已,钟国梁更是不解地说道:“那么大哥认为他夜探本堡为的是什么呢,咱们钟家堡与金蜈门究竟有些什么过节呢。”
钟国栋道:“依我猜测,那人可能要找一个人,我暗中注意,发现那人从惠珍房中掠出,紧接着又到惠琴的房中,停留未久即又出来,似乎还想到别的房间查看一番,我才命忠儿现身将他截下。而事后,堡中并没有出什么事,珍儿与琴儿房中也未受到骚扰,故此我才会有此猜测。”
“若是来找人,那人到底是要找的是谁呢。”二堡主钟国梁毕竟年长几岁,处理事情有其脉络,于是直接询问乃兄,而以疑惑而谨慎的态度再次问道:“咱们堡中,有什么人是他要寻找的对象。”
“有。”钟家信毫不犹豫地说道:“那就是程姑娘。”
说实话,他是不想将程如萍与那夜行人扯上关系的,一个孤零零、孑然一身的女孩子,谁都会付出同情心。
但钟家信在兄弟几人中年龄虽然最小,但最不意气用事,是个非常理智的年轻人,而这件事关系到堡中的安危,他又岂会感情用事。
钟国栋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颔首道:“信儿说得不错,但只说对了一半,程姑娘固然是他们要找的人,但并不是真正的对象,他们要找的人是你们的祖父,浩天公。”
“祖父他老人家与他们又有什么过节呢。”钟惠琴惑然地问道。
钟国栋说道:“这就是今天我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把钟家隐藏了数十年的秘密公布,大家心里也有个准备,接受未来的打击。”说到这里,钟国栋的脸色愈发沉重,他凝重地说道:“金蜈门并非什么正式门派,而是一个杀手的组合,以前叫北斗七星会,成员只有七个人,老大铁独行骆孤帆,老二断掌曹风,老三封喉鲁百扬,老四翼虎沙双月,老五鬼狐公孙樵,老六妖熊谢大彪,老七小媚紫凌烟。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标帜,就是每人的衣襟上都乡着一只金色的蜈蚣,每在做过案的现场,都会留下一只金蜈蚣。这金蜈蚣的标志,在钟家的上代,引起了相当大的震憾。”
湖北秭归乃峡中古城,背依雄伟的山岭,面临浩荡的长江,景色壮丽。
钟浩天这天抵达秭归,看见岸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船,张灯结彩的龙舟十数艘,这里是屈原的出生地,每逢五月初五,自然更是热闹,算是对这位爱国大诗人的追怀。
现在还是清晨,舟子都停泊在岸上,大部分是龙舟,还有体面的渔船,其中还夹杂着几艘商船,还有一艘看来极是讲究华丽的画舫,敢情是什么富贵人家,老远赶来看赛龙舟的。
因为是清晨,岸上的人并不太拥挤,要是换作平时,这时刻堤岸上根本不会有什么人的。
钟浩天一生游侠江湖,见过离奇的玩意儿太多太多,这种画舫自然不会感到惊奇。
不过,在这个地方也有这种画舫,钟浩天就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时候画舫里有一名家丁正在船头伸懒腰、打呵欠,一名女婢正在倒痰盂里的秽物入江中。
本来他留意了一眼便知道是富人来凑热闹的,只是这一眼,却让他看到了不寻常的事儿。
于是,他便停下了脚步。
原来从钟浩天的目光望过去,他并不看画舫,而是注意到对岸密林的边缘。
钟浩天绕过街尾,踏过长堤,不疾不徐地走着。
他已发现了那片密林了,这里可以说已是算秭归的郊外了。
一阵阵喊杀之声远远的随风传来,钟浩天穿赵过密林,只见林内一片空地上有几人正在拚命相搏,乃是三个壮汉围攻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
围攻的三个人,一个是年约五旬上下,满脸虬髯的老者,手中一枝烟管,戮劈扫点,凌厉无比。
另外两个全都生相凶悍,一个是瘦小的老者,使的是一柄虎头钩,另一中年汉子手持九节鞭。
旁边距离丈外的一株大树下站着一位书生,朱服儒巾,长衫飘飘,神态虽显潇洒,却掩不住那股凶戾之气,令人见之生厌。
被围的少女长得杏眼桃腮,真是美艳动人,手中三尺长剑也颇见火候。
因为是以一敌三,而且另有强敌正在一旁虎视,在形势上她先弱了一环,任她长剑挥动寒光胜雪,招数精妙,还是落了下风。
大树旁的书生忽然朗声笑道:“紫凌烟,别再执迷不悟了,只要你坦诚说出北斗七星会的总坛所在,我决不为难你,我辣手浪蝶让你这一生吃香喝辣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紫凌烟已娇喝一声道:“龙黎,你少在我面前装蒜,你那一点鬼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吗,告诉你,今生休想。”
大摇大摆的,安安稳稳的,龙黎走了过来,微一摆手,先前围攻紫凌烟的三人立即退了下来。
龙黎正拦在小媚紫凌烟前头,他一边打着招呼:“嗨,紫姑娘,看来只好我亲自接待你了。”
原先神采飞扬,有攻有守的紫凌烟见到龙黎之后,蓦地像白日遇见鬼一样,她在猛的一楞之后,两只俏眼儿完全发了直,脸上的肌肉也失去控制的痉挛起来,一刹间她就僵在那里,手上的长剑似乎是把持不住。
龙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媚,这就叫有缘,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
紫凌烟的脸蛋刹那白中泛青,青里透红,她在机伶伶的一颤之后,立即惶遽回头,神色紧张,再加上慌乱,眼前的场面似乎已令她不知所措了。
龙黎踏上一步,笑眯眯地说道:“别看了,事到如今,那个还帮得上你的忙,你那北斗七星会的几块料,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逍遥快乐哩。”
细小的汗珠凝聚在紫凌烟的眼洼鼻凹间,她的脸蛋儿似乎有些扭曲了,两边太阳穴在不停的跳动,以至将额门上的淡淡青筋也扯浮起来,呼吸急促的,她又回头望去。
龙黎冷淡的说道:“不用回头看了,我敢打包票,在你那张专会骗人的小嘴甫张开,发出第一个音符以前便封住它,叫你永远也出不了声,你信不信。”
窒噎了一下,紫凌烟本能的立即闭上微启的嘴唇,劲项间的筋脉在急速的跳动。
当然,她非常明白,龙黎不是在吓唬她,她也确深知龙黎有这等的本领,她曾经已领教过了。
何况,他还有三名助手呢。
龙黎背着手,缓缓的说道:“嗯,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以你这种七窍玲珑心,当然不会做出傻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紫凌烟尽量平静着自己惊恐不安的情绪,口齿间十分艰涩拙滞的说道:“你想干什么。”
龙黎哈哈大笑道:“这问得多笨,当然,觉得不愉快是确定的事,首先想到要受难的,恐怕就是你了。”
惊憷的,紫凌烟的语音也变得暗哑了:“你、你要对我怎么样。”
“问得好,你猜,我会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