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瞒大家说,社会公众舆论对电视工作者的一些言论动摇过我的信念,让我犹豫过迷茫过,选择了电视工作者这条路,是否正确。
现在,张之桥告诉了我答案,我的选择是没错的!今天我看见了电视工作者的精神风骨,看到了勇气,看到了信仰!我要谢谢张之桥,真诚的谢谢,谢谢他让我找回了勇气,虽然今天看到的不止是勇气,还有些我不愿意看到的。”
说到这儿,我做了个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相信,张台完全明白我这个表情针对的是谁。
张台点点头,示意我接着说,“作为电视工作者来说,危难之时,不畏险阻、及时、客观、真实的向大众报道事实是我们的使命,我们应该选择积极主动的前进,而不是消极被动怯懦的选择逃避!对于受灾群众来说,现在他们迫切需要我们的帮助,需要我们和他们一起,并肩抗击灾害,因此,虽然我个人才疏学浅,能力有限,如果领导同意,我愿意到第一线去,继续完成张之桥同志没有完成的任务,为受灾群众贡献一点儿微薄之力!”
这些话我说的义愤填膺铿锵有力,自己都佩服自己,当时咋就那么有范儿呢。张台听我说完,看得出来,很满意。
“好!很好!这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张台又看了看其他人,“选林志强同志接替张之桥同志完成此次报导任务,大家有不同意见吗?”
所有人都不做声儿,看这个意思是一致通过啦。
张台正准备宣布决定,突然,大刘说话了!
“张台,我有不同意见!”
大刘这一嗓子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包括我。
所有人齐刷刷的把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刘身上。
张台也感到意外,疑惑的看着大刘,等着他解释。
“张台,我个人认为林志强同志不适合出这次任务。依我对他的了解,他很可能重蹈张之桥的覆辙!我们都知道张之桥为什么会牺牲对吧?他是好样儿的,之前我们配合工作过多次,他就是个干活不要命的人,拍起片子来啥都不顾。林志强我是非常了解的,他跟张之桥一样,拍片儿不要命一个人,所以我认为他不适合出这次任务。”
大刘说完坐那儿没了反应,好多时候我就看不惯他这点儿,就不能像我一样,有点儿范儿?
生就是个当杂役的命,要不我当主编呢,就是不一样!
想到这儿我就小小飘忽了一下。
回头再想刚才大刘的意见,小子不是坏我事儿嘛!
我正要说话,圪泡又一次抢在我前面发话啦,“张台,我不同意大刘的意见!我认为正因为林志强同志有这么一股子钻劲儿,又是咱们台里的业务骨干,还是咱们栏目组的新秀主编,才更应该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间里,担负起这次光荣艰巨的任务!再说,如果简单委派一个编导去接替张之桥的岗位,社会舆论怎么讲?一定会认为张台不重视这次任务,影响必定不好!”
我去啊!
这明摆着是给张台施压,然后给我断后路呢!
这是一坑一对儿啊!
当时我就憋不住啦,“噌”就站起来啦,“张台,你下命令吧,只要您觉得我业务上能胜任,决不推辞!坚决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哎呀!
有军人的范儿!
估计可天下山寨军人里我强子最有范儿!
说的那叫一个痛快啊!
就冲这个,我没白跟小洁混!
说完我看了看张台,看了看圪泡,又看了看大刘。
张台特满意,圪泡也在笑,只有大刘不着调,狠命瞪我,冲我翻白眼儿。
“嗯,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大刘,就尊重大家的意见吧。现在我宣布,从明天起,林志强同志先放下手里所有工作,准备行装,后天启程接替张之桥同志的岗位工作,第一时间给台里回传第一手信息资料,直到救灾工作全面完成。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吧,散会!”
会散了,跟张台领了对接表出来,想着马上就要到一线去,风险肯定有,要不张之桥也不至于连命都搭上啦,不过我想让很多不了解我的人知道,我林志强是个敬业、有骨气的电视人。
回了办公室,想到要走,想到张之桥,想到他妈,突然特别想给老妈打个电话。
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老妈的号:“妈,我是强子,这段时间都好吗?想你啦!”
那边听见我妈轻声的笑了,“都挺好的,每天都高高兴兴的,练练毛笔字,拍点儿视频。傻小子,有什么可想的?我就不想你。”
老妈总是这么说,其实老妈很想我,只是嘴上不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知道妈都好就好啦,妈,明天我去给你打这个月和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有,发一个密码到你手机上,一定存好了,最好记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想哭,心里的酸楚瞬间爆发出来了,怕表露出来,我不说话了。
“什么密码?我这儿钱够花,暂时不用寄钱。”幸亏我及时克制住了情绪,我妈没听出来。
“没什么,记住就好了。后天要出趟差,大概走两周,可能没办法给妈电话,别担心。”
“嗯,出门在外的,照顾好自己,吃好睡好。”老妈还是像每次出差前一样叮嘱我。
“妈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妈也照顾好自己,回来给你电话,妈再见。”
我怕再说控制不好情绪,着急着就挂了电话。
突然想到了张之桥的妈妈,眼前总是有她的影子在晃,晃得我心里一阵阵的恐慌,还有,还有我不想承认的恐惧。
从办公室回到院子里,正好碰上火急火燎的小洁正往我办公室里冲呢,差点儿没撞个满怀。
“疯啦?走这么急,要撞死我啊?”
一看见是我,小洁马上就把小脸儿拉下来啦,嘴也开始不省心啦,跟机关炮似的就开始牢骚了:“林志强你个混蛋!居然敢凶我,居然敢挂我电话?你想怎样?反了你啦?我发现你胆儿是越来越肥啦,跟我借钱还那么横!你是不想过了是吧?”
小洁一边训我一边指着我的鼻子说。
看着小洁的表现,突然什么想法也没有,就是呆呆地站着,听着。
小洁训了我半天,看我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感到奇怪了。
“咋的?委屈你啦?说话,说话呀!”
此刻的小洁刁蛮任性,不借钱还骂人,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暴怒,不止要反驳,恐怕还要对骂。
可是现在,想到就要跟这个我深爱的女人分别,实在没有再骂她的心了。我突然伸手把小洁抱在怀里,就静静地抱着。
很快就要离别了,我舍不得她。
对我来说,小洁就像我的一个亲人,比兄弟姐妹更亲的亲人。
每天都在一起,要分开,半个月见不到,对于一对相爱的男女来说,是多痛苦的煎熬。
特别是这次任务很危险,大刘说的没错,我和张之桥一样,拍东西时候都特别专注,万一拍高兴了,说不定也像他一样壮烈了,想到这儿,我更紧地抱住了小洁。
小洁没再胡闹,就是乖乖地待在我怀里,就让我那么抱着。
等我抱够松开手了,小洁奇怪地看着我。
“小洁,对不起,不该挂小洁电话,不该凶小洁,强子道歉。”
一听我这么说,小洁更奇怪了,歪着脑袋,嘟着小嘴,睁一眼闭一眼死死盯着我看。
“小洁,钱不借了,就当强子没说过吧。咱们回家,今天给你做好吃的,算是赔礼道歉了,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小洁看了半天,确定我认错态度诚恳,这才松口了,“嗯,这才对嘛,认错态度不错,原谅你啦!奖励一个!”
小洁也不顾场合,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给你,怕五千不够,我给你提了一万。要是不够,卡带着呢,随时能取!”
吻完我,小洁随手从手包里拿出个纸包递给我。
我呆呆地看着小洁,看着眼前让我无法不爱的精灵。
这就是小洁,无论嘴再怎么泼辣,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人,绝不犹豫。
“发什么呆啊?拿着啊!”我随手接过钱,“抓钱都发呆,怪不得挣钱挣不到呢,手都酸了。”小洁唠叨着,也没再追问我钱干什么用。
“小洁,等等我,我去办点儿事儿,很快就回来,等我。”
没等小洁说话,我就往厕所跑过去了。
在那儿把钱分成两份儿,装了一份给张之桥他妈妈,另一份明天给我妈寄过去。
分好钱我就往招待所跑。
大堂那里,张之桥的妈妈还在原地坐着,这么长时间几乎都没挪过地方。
两眼几乎都不眨,就呆呆地坐在那儿。
这个混蛋张之桥啊,让老人受这罪!
我走到老人家面前,蹲下,轻轻抓住她的手,“阿姨,我是您儿子的同事。您儿子是好样的,您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老人家呆呆地看着我,嘴抖了抖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突然抱住了我!
“之桥我的儿子呀!”老人家放声哭喊起来,死死地抱住我不松手。我也抱紧了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她的背,希望能让她安静下来。
老人此刻的心情,我完全能体会的到,把我错认成张之桥了。
失去儿子的痛,足以使人疯狂。
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足以使人绝望。
我不动,就让老人这么抱着,哭喊着。
这样好,哭喊出来会好一些,憋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
过了一会儿,老人家慢慢平静下来了。
松开我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
我用手轻轻帮她擦去泪水,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失去儿子对一个母亲来说是人生最大的痛,我也是儿子,我明白。
心绪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赶快离开,安静一下。
于是,我把钱和我的一张名片塞到老人家手里,“阿姨,拿着,一点心意。今后您老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随时打电话给我。”
老人家摇摇头,只是接过名片,不接钱。
“孩子,谢谢,你们都不容易,阿姨知道,有这份心,阿姨就很感激啦。”
说话的时候,老人家勉强笑了一下,笑里夹带着那浓浓的凄凉,一下子像很多齿的钉耙在我心上狠狠的耙了一下!
疼,我实在忍受不了了,一把把钱塞到老人家手里,“您拿着,多保重!”
说完,逃也似的就跑了,实在难受……
回家的时候,我让小洁开车,脑子太乱开车危险。
上车前告诉小洁今天我特别累,不是很想说话,让我安静地休息休息,小洁特别乖巧,一路上除了怪怪的看了我几眼,没打搅我。
到家了,稳定了稳定情绪,我开始集中注意力做饭。
答应小洁要给她做顿好吃的赔礼道歉,走之前就做这顿了,一定要做好。
饭做好了,我们坐在餐厅里,我特意坐到了小洁身边,象征性的吃几口,剩下的时间就是看小洁狼吞虎咽的吃饭。
今天我一点儿食欲都没有,小洁的好胃口就是我的好心情。吃饭过程中,我时常给小洁夹菜,看着她吃得那么香,我很开心。
晚上到上床的时间了,我靠在床头上,抱着小洁。
小洁依偎在我怀里,时不时的用小脑袋蹭蹭我下巴。
“小洁,跟你说个事儿。”
“说吧。”
小洁头也不抬,“我要出差半个月。”
“不行。”
小洁还是头也不抬,好像都不过脑子,直接就给我否了。
“小洁,我也不想去,不去不行,张台长压下来的。”我亲亲小洁的头顶说。
小洁这才抬起头看着我,“去哪儿?干什么去?为什么去那么久?还有,大刘跟你去不?薇薇去不?都谁去?男的女的?”
小洁这一通问啊,直接把我问郁闷啦。
我当然不能告诉小洁这次出的什么任务,直到现在我都没告诉她张之桥的事儿。
要是告诉她,让我去才有鬼了。
不能告诉她,告诉她她会担心的。
现在,在我心里,小洁就是我的准媳妇儿,一个家庭,男人怎么可以让女人担心呢?
不告诉她,眼前这堆问题就是个麻烦,我得编,我不想骗小洁,但是这次看来是非骗不可了。
“川北,地方很小,估计你不知道。放心吧,条件很艰苦,民风很淳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做新闻采访,这次是连续追踪报道,所以去的时间比较长。大刘不去,他一屁股事儿,走不开。其他人也不去,就我一个人去,没必要带那么多人,你想,你家强子多牛逼一人儿,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顶啦!薇薇学校做论文呢,导师让大篇幅改,唉,这丫头理论水平还是不行呀,走不了……”
我得跟小洁耍贫嘴,把她的注意力分散开,要不,太难缠。
真不幸,这招奏效了。
“去去去,不许骄傲!不许拿别人的无知成全自己的得意!成绩就一点点,不够骄傲呢,要继续努力,知不知道?”
说完小洁还淘气地用指头戳了戳我脑门儿。
我轻轻用手指扳起小洁的下巴,凝视着小洁温情的眼睛。
“领导批评得对,强子一定虚心听取、诚恳接受领导的谆谆教诲,更加努力,不断进步,以更大更多的成绩接受领导下次检阅!那我可以去了吧?”
我故意一顿乱贫,只有这样,小洁才能因为走神儿同意,结果果然不出我所预料,傻傻的小洁啊!
“不许耍贫嘴!行啦,领导批准啦,不过呢,要早去早回,做工作呢要克克业业,不许朝三暮四!”
唉,我这心爱的傻女人呀,都纠正了一次啦,“兢兢业业”还是这么念。
我估计是想说“丢三落四”呢,结果由着脑子就摔出个“朝三暮四”……
“还有呢,就是要时刻想着小洁,像小洁一样圆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务必漂亮,决不能拖泥带水!”
小洁说得铿锵有力的,我估计是跟她们方团长学的吧?
学吧也没学彻底,她们方团长肯定不会说“务必漂亮”,人家肯定说的是“务必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结果小洁给人改了……
小洁说这话的时候摇头晃脑的还摆出一本正经的领导架势,就好像她现在就是方团长似的训我话呢。
看着她那个可爱的小样子,再想想要将近两周见不到她,心里突然特别心酸。
我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觉。
每次这么做,小洁很快就睡着了。
这次也不例外,没几分钟,小洁带着甜甜的笑睡着了。
轻轻地把小洁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亲亲她含笑的小脸蛋儿,慢慢地靠在她身边躺下,眼睛死死盯着她,没办法离开,也不想离开。
今天我的感触太深啦!
人活着真好,是一种福气,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跟亲人朋友在一起。
张之桥在那边一定很孤单,他就这么走了,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执着追求的勇者,天堂多了一个追求完美的智者。
起身去收拾行李,带了换洗的衣服,又从我放钱的地方小心的把我的存折拿了出来,放到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找的地方。
今天告诉我妈的密码,就是这张折子的密码,里面有我近一段时间攒的钱,我存了死期,能多赚点儿利息,所以再困难我都没动过。
大刘没说错,我跟张之桥都是一路货,拍起东西不要命。
这次去,搞不好真会出闪失,所以,我得把好多事儿打点好再走。
折子里钱不多,加起来不超过8 万,我写了个字条,大概意思是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卡里的钱全给我妈。
我这个儿子不孝,这么多年来一直让她受苦,都没怎么好好孝顺她。
这次张之桥的事突然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全明白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一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钱不多,我不给小洁留了,小洁不缺钱,我把给小洁拍的所有视频,带子、光盘、电脑备份全规整好了,拉了个单子留给小洁,我用我的方式留住了她的青春,小洁给我她的爱,我还给她青春。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把字台上小洁那张最美的照片放进了皮箱,要拿它撑半个月呢。
之后又把电脑里的黄片儿全导到移动硬盘里,电脑里干干净净了。
人性有两面,每个人都是披着两张皮在活着。
到今天,我活了三十多年,自认为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本质上,我始终觉得我是个好人,虽然我也看黄片,也有过众多情人。
马上要走了,收拾干净,如果真跟张之桥走了一条路,至少别让人收拾我东西时候说:他妈就是个流氓,一电脑黄片儿……
收拾得差不多了,慢慢地躺在小洁身边,关了灯,把她轻轻地抱在怀里。今夜,就让我和我这未过门儿的媳妇,好好待在一起吧……
第二天送小洁上班之前,我悄悄把那套黑西装带上了,送完小洁到了单位,去卫生间把衣服换好了,回办公室让薇薇帮我戴好了黑纱,我们就去了大礼堂,张之桥的追悼会在那里举行。
到了大礼堂,张之桥的遗像早就挂好了,现场也布置好了,人也到得差不多啦。
从走廊边上过来时候听见几个人在小声儿低估什么,我稍微放慢脚步听了一下,“杨总也太抠门儿了吧?五百块咋拿得出手的?”
就听到这一句,我差点儿走廊里就骂上啦!
什么东西!
我呸!
真他妈的绝情!
真他妈不要脸!
好歹同事一场啊,表示一下心意也就这一次啦,莫说他圪泡月收入上万,就是他妈的穷得光屁股了,也该表示一下吧?
简直就是个不懂事儿的畜生嘛!
此刻,我突然觉得,圪泡的灵魂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不用看到,想起来就让我想吐!
进了大厅,人来得差不多了,我站到了我该站的地方,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礼堂中央张之桥的遗像。
是他在台里领记者证时候那张西装照,照得相当成功,可是此刻却用在了这种场合。
看着他的照片,我突然觉得,好像照片儿上的眼神正在凝视着我!
我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儿?
当时脑子就走神儿了,始终在琢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没错,之前我们俩是势不两立,有过很多摩擦,可是现在都生离死别了,还想那么些个人恩怨做什么?
我琢磨这眼神儿是怎么回事儿,原以为是怪怨的眼神儿,可是感觉告诉我,这眼神儿里,没有怨恨。
我死死地盯着张之桥照片上的眼神,很奇怪,我好像从这个眼神儿里看出了坚毅和鼓励!
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之后我也问过其他参加追悼会的同事,包括张台长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这也成了深藏在我心里的一个谜。
盯着那双眼神儿出完神儿,我呆呆地扭头看了看站在我身边儿不远的圪泡。
丫那儿特装孙子得极力表现着面色凝重,脸上洋溢着那种三流演员表演得特假的悲痛,看到我看丫的时候,居然把头扭到了一边儿!
我,我想吐!
所有人员都到齐了,张台开始主持追悼会,致追悼词。
哀乐响起来了,我的心像灌了铅,很沉重。
昔日的战友从此隔世相望,就此作别,再也没有办法交流切磋了。
从此,台里再没人跟林志强交手了,那种近乎血腥搏斗获取的近乎变态的快意再也没有了,想到这儿,心里突然特别悲凉。
我虽长袖善舞,焉能挥去一个人的寂寞?
苍凉的心情突然变得特别难忍,张台的悼辞根本听不进去,眼泪就在眼眶里,我忍着没让它掉出来,张之桥看着呢!
我林志强没败给过他!
充其量就是打个平手!
不服气?
再来呀,再来呀!
内心里这样的呼唤是那么的振聋发聩,甚至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如果这样的呼唤和挑衅能把他喊回来,我愿意天天喊!
到该敬礼的时候,我缓步走到了张之桥的遗像前,凝视了一两秒的时间。
就这一两秒,我突然好像看到他居然笑了,眼神里居然是期望和鼓励!
就在那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了,“张之桥,张之桥!”
喊着他的名字,热泪奔涌而下……
此刻,应该控制情绪的,去他妈的控制情绪吧!
人都没啦还控制个屁!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么个真正让我服气的对手,能让我发狠想咬人又不得不说服自己控制,然后调整再战的对手,没有啦。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谁会跟我竞争,跟我较真儿啦,我可以轻松啦!
可是,我开心吗?
老天知道,我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感觉来自张之桥的压力没有了,可我没有释怀,相反,突然感觉原来聚集在身体里那股熊熊的战斗力,突然就在一瞬间消散了,整个人松软了下去,怎么都振作不起来。
带着这苍凉的心情,给张之桥最后鞠了三个躬,向我失去的对手致敬,兄弟,你走好!
鞠完躬,再也忍受不了这个氛围带给我的压抑啦,转身就跑出了礼堂……
在单位整整一天,我几乎没说话,就躲在办公室里出神儿。
人啊,怎么这么脆弱?
说没就没啦?
活生生一个人,几天前还好好的呢,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
实在转不过这个劲儿来。
就这样,中间除了张台叫我去领这次出任务的经费和设备单,我就待在办公室里,伤心、难过需要时间和空间来缓解。
闹钟响了,该接小洁了。
突然想起来了,小洁有大刘薇薇的电话,现在我瞒着她没告诉她出差的情况,万一她给他俩打电话问情况,肯定得给我说漏了。
赶紧给薇薇打电话叮嘱她保密,丫头很乖,答应了。
再就是大刘,给他电话居然不接!
这是还在跟我制气呢,赶紧给他写好短信发过去,肯定能看见,帮我保密就行,至于说不说话,无所谓。
这是出发前的最后一晚了,接到小洁,我给小洁做了她特别爱吃的饭菜。
做饭的时候,我让小洁陪在我身边;吃饭的时候,我让小洁坐在我腿上。
见到小洁之前,我竭力克制着悲怆的情绪,不让小洁看出我的伤悲。
晚上,从洗完锅我就抱着小洁躺在床上。
“小洁,和强子在一起快乐吗?”我轻声问小洁。
“当然快乐啊!”小洁毫不犹豫地回答,“强子是个让你感觉安全的坚强男人吗?”
“切咦嘢!别逗啦好不好?你还坚强啊?小洁可是见过好多男人呢,你是第一个!”小洁很不屑的说。
“第一个?”我有点儿听不懂小洁说什么。“当然啊!第一个,林妹妹似的男人,哈哈哈!强子,你哭起鼻子来,好有魅力哦,啊哈哈哈!”
唉,原来小洁说的是这个。
虽然此刻看着小洁非常开心得大笑着,可是我一点儿都快乐不起来。
“小洁,还记得你跟强子说过关于肩膀的话吗?再说一次吧,强子想听。”
我真的想听,今天经历的生离死别让我特别依恋小洁。
此刻,心理上我很脆弱,我需要小洁的鼓励和肯定,我想像个强者一样,像张之桥当初那样踏上征程。
说这话的时候,酸楚把所有意识都泡酥了,能让我觉得自己很坚强的一点,就是我还能把声音控制住没带上悲伤痕迹的尺度。
“哪句啊?我说过吗?我咋不记得了呢?”小洁淘气的用脑袋蹭蹭我的下巴,调皮的问我。
“就是你请我同事去K 歌那天晚上回家,咱们两个好好聊了一次,那次你跟强子说的呀!”
特别失望,小洁怎么可以忘记这句话呢?